李懷安很輕的“嗯”了一聲,說話聲與劍捅下的聲音混在了一起,“殺了你又如何?”
滴答…滴答。
血越流越多,順着石階面緩緩滴在了他的鞋尖。李懷安卻面不改色地俯下身,從尹王死死攥着的右手裡摳出了一枚金令牌。
令牌被血染髒,他用拇指蹭了蹭,見牌面上露出個锃亮無比的大字。
——“尊”。
凡有皇族血脈可得金尊牌者,可調度萬軍,号令南黎。
殿前的打鬥聲漸漸停了,階下的殘兵也沒了聲響。
仿若整個南黎的人都變成了提線木偶,在看清高台之上的少年手裡亮出的東西時紛紛跪了下來、恭迎新帝。
自此南黎長達十餘年的奪嫡局終于有望落下帷幕。
少年帝王雖出身寒微,卻于敵國忍辱負重數年,運籌帷幄、心思缜密,借質子身份遊走于各方勢力之間,将計就計打了尹王一個措手不及,一舉殲滅了最大的亂黨,還山河清明。
千級踏跺上還是屍橫遍野,卻再也沒人抽搐或呻.吟。
一排又一排尹王的餘孽被五花大綁押至李懷安面前,跪得算是甯死不屈。
李懷安又重複了一遍:“北樾送來的公主在哪兒?”
有人實在硬氣:“不知道!呸!狗雜種!你就是把我千刀萬剮我也不會出賣殿下!”
李懷安直直地盯着他,甚至不用自己動手便有人抖着手給自己擦拭胸前的污穢。
“那就滿足他,讓他試試千刀萬剮。”李懷安手一擡,立即有人上來将鬧事的拖了下去。
“我呸!呸!你害了殿下你不得好死!你給北樾的公主當狗你不得好死!!你們這些狗奴才!老子呸!”
一排人嘴硬得很,問了個遍也沒問出什麼。
李懷安輕舒了口氣:“拖下去,全殺了。”
刀劍揮霍聲、血花四濺聲、諷刺怒罵聲、恐懼求饒聲混在一起,實在是讓人膽戰心驚。
本就陰沉的小雨天更多了幾許壓抑,壓得人心頭又顫又堵。
很快又有幾排人被押至他面前。
李懷安仿佛不知疲倦般隻問同一句話:“北樾送來的公主在哪兒?”
有人一梗脖子:“哼!”
許是他扭脖子的姿勢太順手,李懷安忽然便動了手,一刀砍得自己滿身血迹。
同伴突如其來的慘死模樣讓其餘幾人默默咽了口口水。
李懷安随意地擡手蹭去嘴角不知名的血污,單手在一人脖頸處比劃着,“還用我再重複一遍嗎?”
“呔!狗雜種!”
噗嗤——!
地面上的血濺了一層又一層,連李懷安的衣角都不知何時被浸了個透。
劍又在下一人脖頸處比劃着,隻是這次李懷安還沒開口,這人便很沒出息地哭出了聲:“陛、陛下,别殺我!别砍我腦袋我怕疼!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李懷安眉一壓,示意他就這麼說。
這人又哇哇道:“我、我暈劍陛下,我……”
李懷安收了劍,隻一個字:“說。”
這人咽了口口水,給自己壯起膽,道:“在、在玉城城門東南方的那片野林子裡,離了十幾裡,尹王交代了如若計劃順利就生擒他們,若、若……”
李懷安忽然覺得有些不妙,蹙眉問:“若什麼?”
“若計劃有變,便燃黃煙,殺、殺無赦。”
李懷安猛地上前一步,捏住他的衣領,“煙呢?!燃了嗎!”
“燃、燃了……”
躺在長階上的屍體有些多,李懷安再顧不得其他,直接踩着數人飛身下來。
身後是斷斷續續的劍破空聲,以及一句險些被湮沒的:“别殺我别殺我!陛下!陛下那煙不是我燃的呀陛下!”
密林深處,黃煙袅袅,直入雲天。
和微幾乎是在看見它燃起的那刻便明白過來,心裡又沉了一分。
賀蘭宵本來還顧及着生擒,黃煙燃起後直接冷聲吩咐道:“殺無赦。”
他不吩咐,和微幾人還能堪堪躲過幾招,他這麼一吩咐,那些人便不要命地打起來,招招想置他們于死地。
三人背對背,警惕地看着身邊衆人。
“沉香,怎麼樣?”和微喘了口氣,問。
沉香:“還能躲,但我躲不久了。”
和微跟沈無立馬朝她的腿看去。
果不其然,不知何時被飛镖擦過,血浸透了衣衫。
沈無:“挺實在的窮途末路,沒想到一路走來栽這兒了。”
随行的宮女多半不幸中招,如今整片林子裡還能站起來的北樾人也隻有他們三個。
沈無握緊了手裡的銀劍,“辰時,怕不怕?”
“嗚……”沉香忽然嗚咽無聲,“如果我沒要你們來就好了,都怪我。”
沈無啧歎道:“怪什麼怪,本來南黎這些人就沒安什麼好心思,怎麼做都是遲早的事,蹭你的福,帶我們看了一場竹林微雨。”
和微沒說話,擡手摸了一下沉香的頭,輕聲道:“跟緊我們,待會兒打起來不能一直保護你,找機會就跑,隻要沒死爬起來就跑。”
沉香邊流淚邊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