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榆收了手,毫不猶豫地替他阖上雙眼,“死魚似的,礙眼。”
皎皎也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撩開床幔走了下來。
容娘娘一見她二人出來便知事成了。
鄭太醫愣了愣,看着她三人平靜如潭的神情頓覺有些不妙,忙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卻在看清榻上那人梗死的模樣怪叫一聲,渾身無力地摔落在地。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鄭太醫冒了一頭冷汗,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鄭太醫,本宮憐你愛妻如命,也知你在太醫院的處境并不如意,你是老太醫了,想告老還鄉陛下卻不舍得,那些新來的還時常偷你的藥方子、越俎代庖,甚至捉弄你。
你心乏,也想過要給這幫家夥一個教訓,但偏偏你又心軟心善,他們畢竟是你的徒弟,徒弟犯了錯,你這個當師傅的能無辜麼?更何況你深知陛下的性子,你若鬧一出,多半會被罰一出,這麼費時費力,多耽誤你照顧妻兒啊,是吧?”
鄭太醫猛咽了幾口口水,哆嗦着點頭:“是、是,老臣全聽娘娘吩咐。”
容娘娘滿意一笑,“你如此懂事,本宮自然有賞于你,鬥金?還是許你告老、帶着妻兒回鄉,再予以賞賜,讓你全家安度餘生?”
鄭太醫不可置信地擡起頭,“許臣告老還鄉?當真許臣告老還鄉?”
容娘娘從容地豎起食指,示意他安靜,“本宮可不是榻上那人,說許你,必許你。”
鄭太醫當即調轉了方向,朝她磕起頭來,“老臣多謝娘娘!老臣銘記娘娘大恩大德!”他猛地直起腰,舉起手作發誓狀,“老臣對天發誓,今日之事必定守口如瓶,若有作假,臣不得好死。”
花榆看着他這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沒忍住撞了撞皎皎,小聲道:“看起來真是個好人,你說我還要不要給他喂毒?”
皎皎神色平靜,“人不可貌相,你怎知他心裡有沒有别的想法呢?放跑了一個把柄挺蠢的。”
花榆愣了瞬,總覺得身旁的人有些不一樣,或許是端正的姿态,又或許是無情的話語,又或許是其他。
但她雖這麼覺得也沒反駁皎皎的話,她自己也不是善類,容貴妃更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三人最終硬是逼他喝了一碗茶。
鄭太醫又怕又急,連說了好幾聲“我不會說的!”“我不會說的啊娘娘!”。
“别怕,”皎皎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口還細心地遞給了他一方帕子,“并不是什麼要命的毒,平日裡也不會發作,隻需你每三個月服一次解藥,還望鄭太醫多多體諒?”
鄭太醫:“服、服多久?”
皎皎笑了笑:“後半生。”
他聽罷,又哭又笑地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麼。
花榆卻将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長條幾案——似乎她們剛進來時陛下便端坐在那兒寫着什麼東西。
容貴妃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花榆:“方才我發現那老不死的指尖有朱砂殘留,我懷疑他剛用玉玺沒多久。”
容貴妃反應很快:“他拟了聖旨?!”
皎皎:“怕是早已交待下去了。”
花榆忽然有些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還不追究,估計連死法都給我安排好了。”
容娘娘重重呼了一口氣,“我隻怕他不是交代了沉香和親之事,那一切就糟了。”
花榆:“難道最該擔心的不是儲君之位他傳給了誰嗎?”
三人沉默着互相看了看。
半響,容娘娘開了口:“找,先把這裡翻個底朝天,本宮便不信他就趕得這麼巧、能在本宮來之前把聖旨給傳出去。”
鄭太醫仍舊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絲毫沒被她三人翻箱倒櫃的架勢所影響。
花榆也不指望他一把老骨頭能翻得動什麼,路過他時安慰了兩句便繼續找起來。
不多時,殿外忽然有小官過來叩門。
東西還沒找到,這時候便有人要進來,三人登時停了動作,警覺地直起身子。
就連鄭太醫都匆忙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求助似的看了容貴妃一眼,“娘、娘娘,這該如何是好啊?”
容貴妃也瞥了他一眼,“本宮不是你娘,你怎麼這麼怯弱?妻管得緊麼?”
鄭太醫一縮脖子,不說話了。
約莫又過了兩瞬,雕門又被叩了兩聲。
“陛下?陛下?六殿下求見!陛下——”
“呼。”
三人異口同聲地松了口氣,早說是沈無,她們還這麼慌做什麼?
花榆:“但這事兒我們沒跟沈無串通好啊?”頓了頓她又道:“不,和微跟他串通好不就行了?他跟和微應該見過面吧?他應該會擔憂和微的傷勢吧?”
皎皎沒她這麼多顧慮,看了眼容娘娘的意思後便快步朝雕門走了過去,“吱呀”一聲,隻開了一小條縫。
“太醫正在給陛下解毒,陛下喚我來傳六殿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