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卻忽然道:“我知道。”
“你知道?”沈昀顯然有些不解,“你知道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她喜歡什麼?”
“我知道你心是假,起碼你接下來的話也不是真的。”
兩人眼神交彙間,沈無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小官便附在他耳旁輕聲道:“殿下,月貴人來了。”
沈無面不改色地擡了下手,側身示意小官将她領進來,回頭時卻注意到沈昀的臉色好像變了一瞬。
“此事不會善終,皇兄,你招了吧。”沈無慢慢起身,看着水中的人一點點垂下腦袋,而後又強撐着擡起頭。
“該說的…不該說的,不都被你們套出來了麼?跟那老不死的繞這麼大一出就為了除掉我,真是辛苦了啊。”
沈昀頓了頓,又道:“可是你該怎麼辦呢?和微身份暴露,你所謂的幾個朋友也藏不了太久,他不會真心接納你的,快跑吧。”
末尾的語氣似是帶着某種催促的呢喃聲,讓一旁候着的幾個小官都開始動搖起來,左右看了看。
沈無沒接他的話,而是走了幾步将劍放在一旁,任憑它淅淅瀝瀝地往下滴着血。
沈昀眼睜睜看着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出去,漸漸消失在視線裡。
頭愈來愈沉,眼皮也愈來愈重,他能感受到四肢變得無力起來,但自己卻不舍得閉上眼睡一會兒。
沒多久,沈昀便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味,仿佛是專門來攝取他的靈魂一般,他半眯着眼睛,注視着眼前模模糊糊的這道身影。
他喘着氣,問道:“和見杏?”
依稀見得她搖了搖頭,聽得她聲音堅定有力:“我不是和見杏,我是相府嫡女常皎皎,殿下記得吧?還是您那時助我進宮的呢。”
“嗤,我早該想到這個結果。”他笑着歎息了一聲。
皎皎蹲下來,伸手鉗住他的下颌,逼迫他隻能擡頭看着自己,“殿下後悔了嗎?”
觸感有些黏膩,蹭得她指尖染滿了血水。
常皎皎沒松手擦幹淨,反而加大了力道,“可是你悔也沒用,你害我家破人亡,遲早…我都會爬過來要你的命。”
他卻緊盯着她,淡淡一笑:“譬如現在這般嗎?皎皎,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麼?”
啪!
“你活不了了。”常皎皎猛地甩了他一巴掌,松開他站起身,“我要看着你下地獄。”
她扇過來的時候還帶着那股熟悉的芳香,似乎是她身上獨特的味道。
或許是身上的傷口太疼,他竟然感受不到這一巴掌帶來的痛楚。
于是他舔了下唇,“僅憑一巴掌便想送我下地獄麼?”
“你猜猜?”她也笑了笑,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圓潤的青玉瓷瓶,食指輕輕扣點,使得瓶中白粉盡數落入水中、瞬間溶開。
沈昀猜不出這是何物,但傷口處開始傳來的麻意、蜇痛、啃噬入骨的數倍痛意已然告訴他這是什麼東西。
“呼……”他沉沉數了口氣,雙手攥得很緊,聲音低迷:“你就想憑這些把我折磨死麼?”
“或者殿下是想被押至刑場,在百民之前血濺滿地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而開口道:“皎皎,幫我一個忙吧。”
常皎皎當然不依,隻垂眼睨着他,藏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緊。
“你想知道和微的真實身份嗎?”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肉眼可見地愣了一瞬。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趕在他開口前說了句:“她隻是我妹妹,我隻是她阿姐。”
沈昀蹙起眉:“你就一點兒也沒懷疑過她的身份嗎?”
常皎皎:“我方才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
“你……”
噗嗤——
他話還沒說完便吐了一口血出來,許是藥效起作用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胸口是怎麼一點點的蔓延開疼痛,仿佛被紮了數個洞,爛得千瘡百孔。
常皎皎卻忽然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她看見他緊攥的拳慢慢松開、往她身後一指,常皎皎順着他指的方向回頭看去——沈無臨走前丢下的那把劍。
常皎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昀也沒說話,而是擡頭對上她的視線。
靜默了幾瞬,他嘴唇翕動,說了兩個字。
常皎皎神色閃了閃,擡腿過去握住劍又走了回來。
她道:“陛下還沒發落你,你這麼做是想拉我一起死嗎?”
沈昀:“不用你。”
彼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撥弄鐵鍊的聲響,常皎皎将劍放在地上,後退了幾步,站在沈無身旁。
三人都沒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