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尾便是長街,當鋪招牌一個賽一個金光燦爛。
花榆與見杏戴了幕籬,手裡又提着小木匣,滿身都散發着似有若無的藥苦味兒,乍一看與那些醫館裡坐鎮的女醫師還真沒兩樣。
和微系了面巾,眼神平靜無波,上下眼皮一掃一擡便能将人打量幹淨。若是想裝得像貼身小丫頭,再微微彎下眼扮乖就成,眉眼間透出的那股靈氣捂也捂不住。
幾番商讨過後,三人鎖定了三個去處。
一,如意玉坊當鋪。
二,王阿嬷家的小茶館。
三,玩龜殼的瞎子爺。
花榆壓着聲音,但某些義憤填膺還是忍不住橫灑在語調裡,“這個當鋪,别看它叫如意坊,實則不然,誰進誰不如意,坑得你連出門掉的眼淚都想拿盆接了擱屋裡存着。”
“這個茶館,哎呦我更不想說了,别說我,就是當時我們那老鸨都沒能玩過那王阿嬷,你吃一籠包子,她還佯裝聽不着,’啊?一籠啊?一籠啊吃得飽麼?啊呀呀,别看是一籠,但我這包子小,皮薄、餡多!诶聽說你養了好些個姑娘呀?诶那她們就吃這些呀?哎呀,你這老鸨可不能這麼當……’,罷了下一個。”
“瞎子爺,都叫爺了,什麼意思我不說,你說他也不說個姓兒,趙瞎子王瞎子張瞎子那不都能喊?整天蒙兩塊黑布系眼上,也不知是真瞎還是假瞎,不不不,我要說的是,别看他神叨叨的,但還真沒算差過,不然早被人扔菜葉子砸跑了。”
她滔滔不絕說完還覺得有些喘不過氣,自己用手扇了扇風,緩了半天才發現這兩人也沒了反應。
花榆:“不是,你們怎麼了?是我沒說清楚還是我說得不夠精彩?”
啪啪啪!
和微象征性地鼓了幾下掌,點頭道:“精彩,太精彩了——不過你的意思到底是我們分頭行動各去一個還是一起挨個去問?”
花榆:“這三個地方是我排除下來最容易問到真、東、西的地方,若能以最快的方式把三個地的話都套出來,”她猛一拍手,發出啪的一聲,“那真是完美解決了這個任務。”
和微:“哪個最難纏?”
“瞎子爺。”
“那我去找他。”
見杏:“…哪個最好對付?”
花榆冥思苦想:“若是非要說一個的話,那還是當鋪吧,畢竟他單純地隻想坑你身上的錢。”
“那我去找他。”
“诶等等等等,”花榆忽而扯住見杏的手腕,丢給和微一個眼神示意她先走,“我仔細想了想,還是我跟你打配合比較好,編身份也容易,你覺得呢?”
見杏稍加思索後點下頭,又拍了下她的肩,“那走吧,時不待我。”
三人行,兵分兩路。
和微皺眉打量着眼前看起來頗為寒碜的算命鋪子:
桌子鋪了黃布,上面撒倆銅錢,後面坐一身着麻衣的老頭,眼睛被黑布蒙着,手裡摩挲着個锃亮又有些年頭的龜殼。
連個招牌也沒有,旗幌子也沒有。
罷了。
她擡腿走過去,上來便“叩叩叩”地在木桌上敲了三下,另附一句:“瞎子爺,算一卦。”
這是花榆千叮咛萬囑咐的問話禮節,和微一開始不理解,想了想走又覺得…還是不能理解。
瞎子爺似乎在打瞌睡,手撐着半邊臉,聽見她的聲響才迷迷糊糊地“诶!”了一聲,手一個沒撐住臉,哆嗦了下。
“……”和微理解了,把人叫醒呗。
瞎子爺擦了下嘴角,昂頭問:“算什麼?在心裡想好。”
“?”和微掏錢的手又縮了回去,“不收錢麼?還是先算再收?”
“收錢?!瞎子爺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哎呦喂,你爺爺我在這兒算卦沒有二十年也有十年了!你、你出去打聽打聽,看我收過誰的錢?”
和微認真點頭,也不顧他能不能瞧見,心裡卻默默腹诽:這事兒也沒提前交代啊。
“想好了?”
“嗯。”
瞎子爺一邊搖着龜殼一邊問她:“哪兒來的?沒見過。”
龜殼裡似乎裝了不少銅錢,被他這麼一晃全叮當亂響。
和微面不改色道:“黎城來的,在家醫館打雜。”
“哦,聞到了,一股藥味兒,不止一個人吧?”
“跟着館裡的醫師來的,兩位。”
她話沒說完似的,瞎子爺沒聽到下面的話,銅錢晃得嘩嘩響,“兩位?是男人還是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