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安蹙着眉頭,想趕緊擺脫這些束縛站起來,但腿上還是纏了幾根藤蔓,他用力打個挺兒也隻能勉強坐起來。
沉香在不遠處也是進退兩難,她交叉雙臂擋在面前,愣是不敢擡頭去看,總覺得面前陰風測測,人皮充了氣活過來了似的。
“李李李懷安,你現在能站起來了嗎?我害怕,我不敢睜眼睛。”
李懷安試探着去拽腿上的藤蔓,扯了幾下,非但沒扯斷還被它絞得更牢了,如同毒蛇一般,支棱出來的葉片便是嘶嘶吐冷氣的蛇信子。
“皛皛,”他喊,“别害怕。”
“那我不敢睜眼睛,我也不敢往前走。”沉香努力喊:“我把劍扔給你,你自己割斷行不行?”
“……我夠不到藤蔓的根,皛皛。”
“你的手不夠長嗎?”
她說完這句,出奇地沒再等到李懷安回話。
沉香:“好吧。”她正欲給自己鼓鼓氣去砍藤蔓,卻恍然覺得面前又唰地過了一陣風。
這次的風不是沖着她而來,而是風馳電掣般從她身前掠過,掠過的方向,似乎是……
“李懷安!”
沉香握着劍擋在面前,急切的喊了一聲。
回應她的是一聲極悶的痛哼:“呃……”
沉香身子駭得一抖,她隻能聽出李懷安似乎摔在了地上,不知前面的東西走沒走。
她聲線顫抖,抱着劍緩緩蹲下身,手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摸,“李懷安我覺得我睜不開眼了,我眼睛也在抖。”
“皛皛……”少年氣息微弱,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沉香聽他這個聲音,心頓時一揪,恰好此時她又摸到了一手濕潤,有些粘稠。
她顫抖着,低頭去聞自己的指尖,生鏽般的血腥味瘋狂地湧入鼻腔,像觸發了什麼開關似的,她腦海裡響起“啪”的一聲。
下一瞬,沉香猛然睜開雙眼,不管不顧地揮劍斬斷地上的藤蔓。
嚓嚓幾下,劍落葉飄。
沉香大口呼着氣,摸到藤蔓眼神的根部,扯起它便往下斬,“都讓你們别欺負他了!本公主在你們還敢動他!”
斬斷後的藤蔓迅速萎縮成一團,感知着它的濕潤一點點流走,沉香狠狠将這些幹巴的枝葉撂在地上,轉身便往地上撲。
“李懷安,你有沒有事啊?”沉香流了滿臉的淚也沒顧得上擦,她手忙腳亂地想把李懷安從地上扶起來,又怕碰到他的傷口,手懸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你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李懷安躺着,從他的視線裡,依稀能辨認出沉香低頭看自己的身形,他看見她比她要看清地上的他容易許多。
于是李懷安緩緩擡起胳膊,伸手将沉香虛攬進懷裡,“又保護了我一次呢,皛皛。”
忽然有滴滾燙的淚水落在他鼻尖處,接着緩緩滑落至他唇上。
李懷安下意識抿唇,有點兒鹹。
“别哭了,我沒死。”他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先起來。
沉香不情願地撒開手,手上還是黏糊糊的,“可你流了好多血,這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唉,就逮着咒我吧。”他呼了口氣,慢慢撐着地面坐起來。
除了顫抖的胳膊,還有被火燎了般的後背,以及快要充血的雙腿,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
沉香想扶他起來又不好扶,就幹站在一旁看着這條黑影緩緩移動。
黑影……!她忽而睜大眼,“李懷安,方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襲擊你?”不待他回答,她又道:“站在我面前的東西好像走了……”
越說越虛弱,越說越膽戰心驚,她咽了口口水轉過身。
李懷安恰時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單臂一攬将沉香護在自己身後,抖着手舉起劍指向前方。
兩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壓過來的巨大黑影。
這黑影似乎由數根藤蔓纏繞扭曲在一起,正慢慢變粗、變高,黑壓壓地俯視着兩人。
影子所覆蓋處,盡是涔涔寒意。
“我腿軟了,我打不了了李懷安,我留在這兒逗逗它給你墊後,你先跑吧。”沉香扯着他的衣角,不自覺縮了下脖子。
李懷安擡高了劍,冷冷盯着面前的巨大黑影,“先走,去找小無他們。”
“不行!”沉香抓緊了他的衣角,忙道:“我邁不動腿了,出去也不敢一個人亂走,與其被吓死我還不如留在這兒跟你一起被打死呢。”
“……說的什麼話。”李懷安簡直沒勁兒再跟她掰扯,饒是聲音暗啞也不難聽出帶着柔情。“我還能再打一會兒,你出去後想辦法先自保,小心觸發了什麼機關,一定要跟他們彙合,知道麼?找到他們再過來救我,說不定我還沒死透呢。”
他側身朝後看,低聲道:“保護我吧好不好?”
沉香看着他,用力一點頭,“好”字話音還沒落,人已經撒開腿朝後跑遠了兩步。
她一股腦兒往前跑也不敢回頭,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隻不過沒跑幾步,身後便有一陣冷風席卷過來,極有韌性的條狀物狠狠抽上了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