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也聽到動靜,從花叢下探身出來,見此情形難免來了興緻:“太子哥哥!”
她小步跑過來,晃着他胳膊,試探道:“陪我們玩會兒可好呀?”
太子卻道:“我見大小姐有些身弱,若是沾染寒露再得了風寒該如何?沉香?”
沉香忙道:“我倒是忘了,皎姐姐,是我的疏忽,不然你去亭子裡坐坐吧?”
“無妨,”常皎皎擡手,淺笑道:“今日興緻恰好,我總不能掃了大家的興,再說我今日系了披風,”她撩撥着頸前系帶,“不會染風寒的。”
見他們交談甚歡,再度四散藏好,常景好放下心,瞅準時機隐沒在夜色中。
旁人或許還會在宮中的偏僻地方迷路。
但常景好卻動作熟稔,快步借草木遮掩翻牆出了禦花園,幾下飛檐走壁,走暗道出了宮門後直往淨遠江趕。
夜風獵獵,江水嘩嘩。
她抱臂,散漫的靠着翠竹,目光卻淩然似劍。
四下看了看,不是上次抓趙畫師時的那處支流。
常景好迅速轉身去找下一個支流。
沉香說的很清楚,每隔一段時日水位便會離奇上漲,若不是有什麼東西開關閘門,不會出現這種現象。
加之相府書齋下的那個地道,常景好有十足的理由懷疑,這淨遠江的上遊有處地方也藏着地道,或是什麼暗宮。
入口一開,上遊流量大,流至下遊便會出現水躍1現象,也是沉香說的“離奇上漲”。
入口一關,江水正常流下,沖擊不成水躍,也不會猛然上漲。
趙畫師與阿央兩人上次相約的地點應該便是那處入口。
隻可惜上次并未留意路線,不然今夜也不會這麼難找。
常景好兀自歎了口氣,望着月色下粼粼的江面忽然有些惆怅。
她正欲向前看看這處支流,不料剛擡腿便被裙角拌了個踉跄,發髻上的步搖也叮當作響。
“唉。”她又歎了口氣,心道再也不想穿這種華貴衣裳了。
諸行不便。
身後竹林隐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聲。
常景好目光一凝,仍保持着彎腰扯裙的姿勢,她不慌不忙抖了抖衣裙,直腰望向江面,似乎根本沒聽到這點兒異響。
唰——
刀刃破風聲傳來的同時,常景好迅速側身躲過,與劍刃中自己的雙眸來了個對視。
常景好定住身形,擡手取下頭上發簪,卻在看清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人時頓住動作。
“好巧啊,又相逢了。”
裴佑之也在刹那間認出她,手腕翻轉将劍立于身後。
常景好癟了下嘴,心道果真諸行不便,她将發簪又钗了回去,問:“找到沒?”
“找到什麼?”他笑道。
“少裝,看你在這兒我就知道我找對地方了,”她上下打量着裴佑之,見他一身勁裝還幹着,改口道:“看來你沒找到入口啊。”
“你來了便能找到了。”
常景好回絕他的邀約:“分頭找。”
兩人邊說邊穿過竹林往江邊走。
月光灑在常景好滿頭珠钗上,一身藕荷色錦衣盡顯朦胧華美。
常景好猛然轉頭,恰好對上他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她疑惑道:“你總盯着我做什麼?”
“我隻是覺得你現在很像……”
“像什麼?”
裴佑之唇一挑:“宮裡逃出來的娘娘。”
常景好嗤一聲,偏過頭,道:“跪下給我行個禮。”
“說笑而已。”裴佑之登時笑意全無,漸漸正經起來。
他望着江面,道:“我本以為入口會在竹林裡,但排查一番也未見異常,思來想去應該還是在水下。”
常景好又扭過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他愕然:“怎麼了?我推錯了?”
常景好提裙,遠離他一步,平靜道:“你别跟我一塊兒,我怕變傻。”
“……”
“那你穿這身能下水麼?——你怎麼溜出來的?!”
常景好沒理他。
沉默兩瞬後,她果斷擡手褪下外裳,眼見着還要再脫,裴佑之忙掩面,艱難道:“你做什麼?光地化夜的,孤男寡女,這樣不、不好吧?”
她睨他一眼,平靜道:“輕裝上陣啊,你在想什麼?”
“?”裴佑之再睜眼時,她隻穿着裡面單襦,連下裙也在裙擺左右兩處各紮了一團。
細看模樣還有些滑稽。
裴佑之沒忍住握拳笑了一聲。
正躍躍欲試要下水的某人聞聲一頓,瞪他,道:“你笑什麼?”
“你紮這兩個團,待會兒下去、裙子一灌水,能鼓成一個蘑菇知道麼?”
常景好愣住,想了想也覺得有理。
裴佑之将劍插入鞘,朝她裙子一擡下巴,道:“解開吧,你這樣行動更不便了。”
聞言,常景好居然收回了要解開系帶的手。
她向前走,回頭朝裴佑之一揚眉,模樣頗為桀骜不馴,好似在說“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偏不這麼做”。
沒等裴佑之反應過來,常景好便悶頭紮進了江水裡。
噗通一聲。
水花四濺,令他毫無防備。
裴佑之一手叉腰,一手扶額搖頭,即使再想說什麼也忍了下去,最終長長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