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躲在繡簾後,緊貼梁柱,側耳傾聽裡面動靜。
哒。
依然是茶盞擱在桌面的聲響。
“數年确實久,也足以讓一切天翻地覆,拿常相十五年前接濟的那兩個丫頭來說,一個死于此案,一個戴罪之身,确實令人唏噓不已。”
“裴大人此話又是何意?方才我已說清,是看她們太過凄慘才收進府内。”
常景好屏氣吞聲,繼續聽二人含沙射影。
裴佑之低歎一聲,才道:“世家貴胄,府下竟藏着驚人地道不說,為何恰好是在我得知地下有東西後便走了水、燒了書齋、想置裴某于死地?裴某實在不解,思來想去,唯有’做賊心虛’一詞說得通。”
“若非如此,丞相可否解釋解釋為何會有這地道?又為何會突然走水?裴某怎麼記得,走水前是您派人告知我書齋有線索、引我入内的呢?”
常相默不言語。
半響,他隻道一聲:“老身此生清正廉潔、盡忠盡義,求國風調雨順、求民平安康樂,從未有過其他邪妄念頭。”
他似是又沉沉吐了口氣,穆然道:“裴大人認為是嫌疑也好,或是罪名也好,但憑定奪。”
裴佑之也沉默半瞬才問:“既像丞相說的這般正直,又為何不做辯解?”
常相隻道:“地道是我挖的,火也是我派人放的,但我隻想引你入地道,并不想取你性命,裴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一一問了吧。”
“此事事關重大,我會向聖上禀報後再做定奪,”裴佑之平靜道:“待宮宴之後,裴某再來請您去大理寺,這幾日便……”
不待聽完,梁柱後的常景好陡然目光一凝,似乎聽到了什麼。
她迅速提好食籃往外走,恰好迎上方才的官兵。
他示意常景好向外走,送至屏風外才問:“怎麼在裡面耽擱這麼久?”
常景好依然垂眸,竭力夾聲道:“奴婢見二位大人模樣端正沉斂,難免…心下膽怯,動作也不熟稔,因此耽擱了會兒,還請您恕罪。”
官兵癟嘴,頭一擡示意她趕緊出去,還不威脅道:“下次幹活麻利點兒,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常景好邊點頭邊退出門。
将東西交好後,她快步躲開人群重回假山。
“我的腦袋?”常景好沒忍住嗤一聲,擡手将面巾解下,衣衫換回,發钗再挨個簪回去。
一切妥當後她才架着先前的丫頭回到兩人交談時的地方,從衣袖内掏出個物什撩過丫頭的鼻下。
“嗯哼……”丫頭緩緩睜眼,叫常景好一副焦急的模樣有些迷惘,又很快掙紮着起身,結巴道:“小、小姐,奴婢方才忽然覺得腦袋發暈,不知怎麼就、就,”
她說不清,直接撲通跪下,哭道:“請小姐恕罪!請小姐恕罪!”
“快起來。”常景好被她吓了一跳,忙去扶她起身,安慰道:“你方才隻是因為體力不支暈倒了,平日裡要多吃點知道麼?也不要忽然蹲下再站起,否則還會暈。”
丫頭感激她,直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驚叫一聲:“獻茶!我還沒,”
“不必了,”常景好柔聲道:“我已知會肖管家讓别人替上,你也不用替我去找二姐姐,回去好好歇息吧——哦對了,肖管家今日不太高興,你别在他面前再提起此事知道麼?以後好好做事便是。”
丫頭感激涕零,抹了把眼淚,好好謝過她,又向她福身後才退下。
常景好松了口氣,拍拍手打算回去看看常溶溶。
不料她還沒走回去,熟悉的鵝黃身影便沖自己快步走過來。
常溶溶帶着人在她面前停下,嗔道:“你跑這兒來做什麼?不說了讓你好好坐着麼?問了幾個下人都說沒見你,讓我好找,知不知道?”
常景好乖順聽着,邊點頭應和邊扶着她回房。
沒什麼用的藥還苦味兒十足,常景好硬着頭皮灌下,想到他二人最後那句話,醞釀了會兒,問道:“阿姐,宮宴是什麼時候啊?”
常皎皎接過她手中的瓷碗,笑道:“定在後日了,這耳朵這麼靈啊?”
她邊說,邊用手去撩常景好的耳朵。
常景好這塊兒不禁撩,難免縮起脖子向旁邊躲,心裡卻是發軟。
“诶?你怕這啊?”
常溶溶倒是一眼瞧出她的弱處,逮着她的耳朵去吹熱氣。
“别……啊,哼嗯……”
一室女眷笑聲不絕,如翠鳥啼鳴。
常景好邊躲還不忘問:“那我去麼?”
“當然要帶你去啊,沉香估計正閑得慌呢。”
“好好,你先前受了許多苦,如今——不說這個,阿姐這次帶你去玩玩,可好?”
常景好欣然應允。
不多時,門外忽然有下人過來禀報。
貼身丫頭聽了,又進來向她三人傳話。
“裴大人稱已有其他兇手的線索,不用接着挖了,大理寺的人這便要回去。”
“能結案了?”常溶溶難掩欣喜,“好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小人這般惡毒可恥!”
常景好睫羽輕顫,将目光落向别處,又聽常皎皎笑着問:“還有其他事麼?”
“有的。”
“裴大人說要親自謝過三小姐的救命之恩,在外頭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