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巧看着秦熏,定定盯了她良久,才緩緩道:“隻有你還是老樣子。”
她的漢語很流利,聲音卻有點滄桑,并不像眼前這個看上去至多20出頭的孫巧會發出的聲音。
秦熏忽有所覺:“你是現在的孫巧?”
孫巧颔首:“對。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找你。”
秦熏有點好奇:“這到底什麼手段?”
孫巧苦笑:“你果然是失憶了。這是煙鏡,能在幻境裡遠程聯絡對方的意識體。當年還是你教會我的。”
聽她這樣,倒像對秦熏失憶一點兒都不奇怪似的。
秦熏抱起胳膊:“你這又是俄文信,又是中文信,現在又來個煙鏡,這麼彎彎繞繞的,是在跟誰打啞謎呢?”
“我剛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現在到處有人在找我。”孫巧神色緊張,“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小巧把消息遞出去。”
秦熏:“……”
孫巧忙道:“你别誤會,我精神沒問題。是有人要害我!”
這句話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哪個精神病人會說自己有病?
“你先打住,”秦熏眉頭皺起,“你是怎麼弄到我家地址的?”
她搬進這房子才多久了,也就三個多月,這三個月裡又從來沒跟孫巧聯系過,地址是怎麼洩露的。
孫巧歎了口氣:“我是不知道,但小巧清楚。你的坐标在他們這種非人怪物眼裡清楚得跟天上的啟明星一樣。”
挂在秦熏包上的小怪物聽到自己的名字,得意地晃了晃頭頂肢體。
秦熏抿了抿唇,還真跟日記裡抱怨的差不多,自從阿冬出現,這些麻煩也一樣接一樣上趕着來了,以前可沒什麼非人怪物找上門。
孫巧輕咳一聲,繼續道:“煙鏡持續時間有限,我們長話短說。你能來一趟嗎?我有要緊的事。”
“什麼事不能現在說?”
孫巧身形一動,從懷裡掏出一本巴掌大的黑皮筆記本,“我這兒有本你的日記。這東西得親手交給你。”
秦熏:“我的日記怎麼會在你那兒?”
孫巧笑了笑:“要不說你失憶了呢,你當時自己給我保管的,現在我有心無力,你趕緊把這你的東西拿回去。”
秦熏眯了眯眼睛,“你先翻開給我看看。”
“你也真是,失個憶而已,性格變得跟曹操一樣多疑。”孫巧抱怨着翻開紙頁,紙上卻是肖像畫,“煙鏡沒法兒實物轉達,反正我眼裡看見的就這模樣。”
秦熏沉吟片刻,“你人在哪兒?”
孫巧指了指小巧,“它不是給你背了一個袋子嘛,裡面有本地圖冊,上面标出了位置。然後小巧給你的那封俄文信,你拿醋泡一下,上面會有一個電話号碼,到了位置後打那個電話,會有人去接應的。”
秦熏:“……特務接頭都沒你這麼複雜。”
孫巧煞有介事:“你要是也被關進過精神病院,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絕對比我還過分。”
秦熏眸光微動:“你為什麼會被關進精神病院?”
“這個說來話長,見面再說。”孫巧的身影逐漸模糊在煙霧中,她抓緊時間道:“對了,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時間,你千萬看準日子,一定要中秋後再來!”
中秋?秦熏有點無語,這不還有一個多月,至于提前這麼多通知麼?
這會兒煙霧已徹底散去,孫巧沒能聽見她的抱怨。
她身前的金銀元寶被燒成灰燼,河風一來,掀起的紙灰飄進水裡,随着水流流向遠方。
秦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準備回家。
剛上河堤,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房東陳發。
陳發四十歲上下,瘦高體型,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幹巴。
他臉頰上也沒什麼肉,鼻梁挂一副金邊眼鏡,本來就長的臉被收得更窄,五官局促地塞進那張馬臉裡,眼間距近得有點刻薄相。
這個時間點,秦熏猜他應該是晨跑完準備回家。
她也不知道陳發到底有幾套房,光是她知道就有兩,江邊這套和她現在住的那套。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剛要移開視線,陳發忽扭頭看了過來,目光與秦熏對了個正着。
他推了推眼鏡,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頓了幾秒,“你是……秦小姐?”
秦熏沖他微微颔首:“早。”
打完招呼,她準備離開,陳發卻突然攔住她,目光不甚友善:“秦小姐,你要是對我要求你退租這事兒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沒必要背地裡玩這種手段吧?”
秦熏一愣:“你在說什麼?”
陳發指了指她沾着星點紙灰的袖口,“這幾天天天往我家門口堆紙錢的,是你吧?”
秦熏氣笑了,“我連你家住哪兒都不知道。況且我要真想給你找晦氣,直接在我租的那屋子裡燒不就得了?還打車跑這麼老遠?”
陳發怔了一下:“那你怎麼在這兒?”
秦熏沒好氣道:“除了這江邊,你倒是給我指一塊允許燒紙錢的地方?”
陳發被她這麼一噎,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