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曜目睹這一幕，直截了當：“讓他說話，顧簡之還活着，他怎麼可能瞑目。”

許司一還是看着李青棠，見她依舊不說話，知道這是默許。

匡旭今日總在奔波，從這一處到那一處，從宮外到宮内，奔波雖累，總算有了結果，怎麼不算是可喜可賀呢？

一有結果匡旭就往公主府跑，一來是想報消息，二來他想借頻繁出入公主府的機會探一探李青棠和杜寒英的意思，這也是少有的能不被薛岩攔住的理由。

匡旭從側門進來，院子裡黑漆漆的，隻有天上的月亮發着白光，路有些看不大清，好在白日裡走的也是這條路，他心裡想應當沒問題。可就這麼想着想着，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跌進泥坑裡。

泥坑？這個地方怎麼會有泥坑？

匡旭甚至顧不上想這些，爬起來繼續往前走，隻是跌了一跤後本就不大方便的腿腳變得更加沉重了些。

與此同時李青棠的院子裡跑來一個女使，她手裡端着石桌上沒吃完的點心往屋裡張望，不知有什麼事要找李青棠還是看見紅尾一趟一趟換水。紅尾在屋裡透過窗戶縫隙瞧見了她，和李青棠說了一聲就打開門出來了。

“紅尾姐姐。”

“有什麼事嗎？”

那女使上前來欠身道：“紅尾姐姐，奴婢也不知這算不算件事，京兆府的匡大人從側門進來了，白日裡殿下不是還和匡大人說話嘛，奴婢們見你不在外頭迎接，一時拿不準是不是讓他進來。”

紅尾問：“你來時他走到什麼地方了？”

“還在前廳。外頭圍的人有點多，許大夫去廚房的時候說得空往牆根底下潑點水，夜裡外頭的火把像跟長龍似的，保不齊哪一根會落下來，萬一走水才是雪上加霜。所以側門那兒也有水，匡大人滑了一跤，許是傷到了什麼地方，走的慢。”

紅尾靜靜聽她說完來龍去脈，又很平常地讓她走了，走之前吩咐她找幾個機靈點的奴婢來伺候，萬一匡大人要茶要水的。待人走後紅尾趕緊進屋和杜寒英說了這件事。

屋裡床上的人正有氣無力地說着話：“顧卿……被顧簡之抓來做……做人質，還有……還有高手在……我我輸了，沒能殺了他……”

“我殺，見棠花殺顧簡之，師哥我記得。”李青棠哭得不成樣子。

“我我我殺出重圍，傷了他……”

“師哥師哥我知道了，我一定殺了他，師哥你不能死，師哥……”

“救顧卿……”

“我知道，師哥你放心，我一定救卿師姐，我發誓，師哥師哥你不能閉眼，師哥……”

他閉閉眼，把李青棠吓壞了，又不敢搖晃，幸而又睜開眼，不過他看的是李景曜，他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多謝。”

李景曜起身看過來，說：“回來的路上你說過了，無需說謝，你是青棠師哥，這些年照拂她長大，一如親兄長，一家人何須言謝。”

“一家人……我……我看着你……長大……你我都沒有名字……是我沾沾自喜……但我……我還是會……會妒忌你們的……血脈親緣……你們才是親兄妹……”

“師哥……”

“答應我……去看……山……海……看……風……去自在……長命百歲……歲歲無憂……啊～！”

“許司一！”

李青棠和師哥說話的時候許司一一直在翻看師哥的身體，既然想讓他活下來，那麼缺胳膊少腿也算活，于是許司一動了心思。

“當啷”一聲，與那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的是盆重重地砸在地上的聲音，許司一收回看向紅尾的目光，繼續做他的活計，絲毫不顧李青棠眼中的驚駭以及李景曜抽搐的嘴角。杜寒英把李景曜往裡屋請了請，從容地走到門口處張嘴就來：“有沒有點規矩，叮叮咣當做什麼呢？把這兒當什麼地方？摔給誰看？”

紅尾麻利地跪在當院，杜寒英負手站在門口，冷眼看着，紅尾身後是好容易走來的匡旭。匡旭看着眼前的兩個人以及地上的盆，當場愣住。

正這時候，匡旭身側方向走來幾個仆從，打着燈籠微微低頭，前後排排走，到了院門口先是整整齊齊向杜寒英行禮，然後給匡旭行禮，禮畢有引着匡旭往會客廳走的，有進到院子裡來收拾地上的盆和帕子的，有條不紊的，當之無愧的大府邸。

杜寒英看見匡旭立馬換了一副表情：“匡大人？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案子有結果了？”

這一天到晚匡旭來一回他倆問一回，世上沒有誰比他倆更關心案件進展。

匡旭站在院門口，回問：“這是怎麼了？這麼晚了，怎麼吵起來了？”

杜寒英道：“沒什麼，不管她，公主殿下躺下了，起身更衣需要時候，這個時辰匡大人不便進院子裡去，咱們到會客廳？”說完杜寒英不忘斥責一聲：“怎麼沒個人迎着匡大人，匡大人走到院門口了才知道，藍管家不在了你們便如此懈怠了嗎？”

仆從們說着不敢。杜寒英沒有下一句，而是引着匡旭往前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