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瑾冷笑一聲,接過燕南燭手裡的布帛。
隻一眼,她臉色一變。
“複興教?”
昨日,木婉言下午與燕南燭摸進皇家别苑時天還未全黑,她們倆藝高人膽大,先是在整個别院如入無人之境般逡巡了一番,尋找大理寺查了這些天一無所獲的原因。
二人發現,燕南燭早前親自探查的有醉馬草殘骸的地方不過一天竟然一無所獲,木婉言于是偷偷摸到陳太仆房間視奸意圖找到一樣。
正逢上陳太仆打水來沐浴。
官差關押的情形下,陳佐倒也有閑心。木婉言無意觀察人隐私,正待悄悄從房梁離去,臨轉眼之際卻發現陳佐右邊一整條大腿上有一黑色紋理。
該紋理蜿蜒盤旋,三條頭尖尾鈍的線好似拉長的水滴垂墜而下,又似鳳凰羽翼臨了向上一翹。
中原内地一直崇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肌一理皆是天賜,不得有半點損毀,刺青對于大桓人來說隻有犯罪者才會印上。
這位朝廷命官腿上卻大剌剌刺了巴掌大的紋身。
木婉言與燕南燭盯了好一會兒,後者中途離去回城喚來人手,那屬下在木婉言暴揍陳佐又以禮相待放走陳佐後隐匿行蹤跟随陳佐而去。
木婉言二人則星夜回城,将刺青紋樣記下并繪制出來。
見周尚瑾如臨大敵般的神情,木婉言心中略了然:“确定是複興教無疑?”
“某當年從那裡出來,對這刺青再熟悉不過。”周尚瑾語氣笃定,對着紋理描了又描,失笑,“陳佐是複興教之人,浮允筝又是甯王殿下的,岚裳目的不明确,主子,你這一場縱馬釣出來的人還真不少。”
陰差陽錯的,二皇子的細作引木婉言出門,另一股民間勢力又參與其中,最後共同造成了太子墜馬殘廢的局面。
木婉言癱着躺下,歎氣。
她隻是趁勢坐個輪椅,怎麼拔出蘿蔔帶出泥地牽扯出這些事端?
本來還想着二皇姐若是為了一個男人謀害她,一個面首男寵而已,左右她也沒有碰過,送出去便是,哪知背後竟有這些麻煩事。
午間燕南燭傳來的消息更讓木婉言苦惱不已。
“主子,陳佐失蹤。”
木婉言身子前傾:“細細說來。”
燕南燭一把扯過自己身邊同款夜行衣的人,此人先是往上拉了拉口罩,抱拳道:“屬下随陳佐一路向北,陳佐走走停停行進緩慢,夜間更留宿樹幹,今晨她再出發,不出二十裡拐進叢林,不久林起大霧,屬下就此跟丢。”
陳佐入了樹林後俨然如入自家後院,一路閑庭信步娴熟非常,黑衣人跟着左勾右拐,突然妖風大作突起遮身白霧,陳佐自此從黑衣人眼前消失。
黑衣人左尋右找不得,無奈隻得回來報信。
木婉言讓黑衣人在輿圖上指出陳佐的行進方向,黑衣人照做。
“北……”
食指按在圖上,木婉言沿着京城,一路看向黑衣人指出的路徑,最終在某塊城池上點了點:“景州。”
是她與周尚瑾推衍出來,可能發生坤江水患的地方。
景州城。
一隊平平無奇的商隊将将抵達。
此時天色将晚,城門将閉。
“唉,也不知周尚瑾怎麼樣了。”
餘哲貞翹着腿坐馬車上一晃一晃,手掌搭在眉弓上望向眼前的城池,她“呸”的一下吐出口中的草葉子,一個翻身跳下來搭上身旁人的肩膀:“咱們到這兒就要分道揚镳了,阿城到時候别想我。”
被喚作阿城的人冷着臉,拍拍自己的肩膀,往遠離餘哲貞的方向挪了挪。
“嫌棄我?不是吧?咱們都同行這幾天了你嫌棄我?啊?嘿喲我這暴脾氣!”餘哲貞咬牙切齒,瞠目挽袖。
連城同樣撸起袖子,露出健碩的肱二頭肌。
“……我這暴脾氣也是說沒就沒,性格好得很。”餘哲貞的聲音漸弱,并放下了自己的袖子,“這天冷,還是不适合打赤膊哈。”
端的是能屈能伸。
連城轉過眼認真趕路。
好冰冷無情的嘴臉。
餘哲貞扯着袖子擦擦不存在的眼淚,才出門不過幾天她就有些想任她打擾的周尚瑾了。
周尚瑾也想到了餘哲貞,在主子指向輿圖上的景州之後。
她心裡想想,嘴上沒提,她更多的是和主子想到了一塊兒,思索這個可能發生坤江水患的地方:“還是景州。”
哒哒!
是指節與扶手敲擊之聲。
“近來大家都知曉孤先後遇害,周圍防守定然不少,天子腳下想來賊人不敢出面,不如北上。”
正好去景州會一會殺太子以匡扶社稷的徒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