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吀面無表情,顧涯則是被她這反應給說急了。上前直接給她上衫攏好,腰帶系得紮實。少年心無旁骛,彎身順手也把她褲帶子都給系得結結實實的。
再起身看着到自己下巴的姑娘,顧涯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羊叫的聲音就是我的名字。”
顧涯略歪頭,有些不懂。
然後阿吀張口:“咩~咩~咩~,我名字叫阿吀。”
卻見顧涯沒控制住,笑出了聲,俊俏面龐迎着陽光,笑得露出了白牙,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就更好看了點兒。
阿吀則趿拉着鞋子給了他一腳:“我說我名字你笑什麼,你嘲笑我。”
“我叫顧涯,少不自涯的涯,我師父說這個名字是取極盡之意但又希望我能好好約束自己。”顧涯沒惱小乞丐的動作:“坐石頭邊兒上去,我給你梳頭發,然後我們就去金陵。”
就見阿吀乖乖的走到石頭邊兒坐下,然後顧涯放好了小鐵鍋,從馬上的包袱裡掏阿掏,掏了個碧玉簪子出來。
然後又又有點猶豫,還是隻拿了個木頭簪子。
小乞丐的頭發枯黃枯黃,沒用香胰子洗得不夠幹淨。
顧涯五指從中穿過都有點膈應,想想還是拿内功把阿吀的頭發給烘幹透了才束好。他從小自己打理自己,雖不會梳女子的發髻,但男子的樣式還是梳得利索的。
“去了金陵再好好洗洗,還是髒。”
阿吀洗個澡把力氣用完了,這會兒坐在岩石上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懶勁兒就上來了。見腦袋上沒什麼動靜了,身子就一歪倒在岩石上。
顧涯探頭:“可是又沒力氣了?”
阿吀眨巴眨巴眼睛回答。
顧涯懂了,阿吀穿着他的衣服不大好拎着,怕拎着那衣服直接拎散了,隻好将人打橫抱起。
到了馬前又跟抱小孩似的,把人給舉到了馬上。自己則利落的翻身上馬,直接将阿吀箍在了懷裡。
顧涯這年十六,阿吀這幅身子的原主則是十五。
前者沒被師父教導過什麼男女之事,顧涯年歲還小也就線條粗,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親昵之處;後者則是在異時空死的時候都二十四了,對個少年她腦子也是空着的什麼都沒有。
是以兩人都特單純的就這麼上了路。
阿吀沒騎過馬,剛上來的時候還有點害怕,不過見顧涯身手利索,也被圈着就好多了。但騎得太快,風吹得她臉是真的疼。
“你能不能騎慢點,我要被颠死了。風這麼利,幹嘛呀,想吹死我呗。”
“得在天黑之前到金陵。”不然怕是沒便宜的客棧了。
阿吀不管他:“那你先停下來,不是騎馬的都有什麼披風麼,你穿上把我圈起來。”
顧涯點點頭,又勒馬停下,去包袱李翻出個披風。之後就見顧涯把阿吀圈在披風裡頭,阿吀身量小,腦袋也往披風裡頭一縮,靠着顧涯這麼颠簸颠簸還給睡着了。
從外頭瞧,都瞧不出來馬上有兩人。
阿吀也是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還好自己這個時候遇到了顧涯,換了其他人,面對着個瀕死的小乞丐,還這般不識好歹的挑剔麻煩,估摸是沒人會救她的。
自然也就更不會管她。
而她自己,也必然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和在異時空生存的能力。
這會兒的阿吀當然意識不到,是以睡醒了還沒停的時候,就不高興了。她不高興的時候就特别暴躁:“都騎多久了,怎麼還沒到。”
“快了。”
阿吀腦袋冒出來,看着天色已然黃昏,看到黃昏她心裡就發堵的厲害,不耐煩道:“你停下來,我屁股疼。”
“不行。”
“為什麼啊,我說了我屁股疼。”
顧涯沒理她,反而速度更快了些。
要在天黑之前到,不然沒有便宜的客棧,就很麻煩。
他自己一個人在哪裡都能睡,帶着個女子就不能那麼囫囵了。
阿吀氣鼓鼓的又縮回披風裡,看見披風裡還有補丁,就知道了這小孩窮得很。
也是,穿棉布能有什麼銀子。這棉布也不是好棉紡的不夠細膩,粗得很,穿得磨得慌。
而阿吀上輩子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錢。
一般的豪富也就算了,她卻是屬于特别富的那撥人,她本想沒出息的就那麼得過且過的活一輩子,也算舒服是不是?可她就那麼死了。
阿吀以前也是盼着的,盼着人死如燈,灰飛煙滅,再無來世,她是活得夠夠的。
但沒想到死了竟然來到這兒來了,還成了個乞丐,這不就是來受活罪。
她縮在披風裡想着些有的沒的前塵往事,顧涯則加緊趕路,終于趕在天剛擦黑城樓下鑰之前進了金陵。
顧涯第一回下山,正好趕上端午之日。
金陵無宵禁,隻見漫天煙花,爆竹之聲不絕于耳。
萬家燈火通明,亭台樓閣鱗次栉比,雕梁畫棟美不勝收。
再見往來行人衣袂交錯,錦緞綢紗,飄逸之間更有雲鬓香影,繁華自入眼中。
卻觀顧涯,棉布着身,腳上是草鞋,騎着的踏星倒算一匹好馬,隻也不算名貴。
馬身上耷拉着的行李上還綁着小鐵鍋和些雜物,與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便也就打眼兒,有幾個姑娘早早就瞧見了馬上的俊俏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