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涯是在河邊撿到的阿吀,乞丐模樣,髒得發馊發臭發黑。
少年心善,沒嫌棄,也是第一次下山,還不懂路邊的東西不能亂撿,路邊的人不能亂救的道理。
他略懂岐黃,号了脈,見人沒什麼大事兒,就給喂了些水和幹糧。自己則脫了衣裳去河裡洗澡去了。
是以阿吀悠悠轉醒之時,就看見眼前光着膀子的少年,頭發濕答答的,被隻木簪堪堪束着,以不至于太過淩亂。
他的面容該如何描述,眉睫讓人豔羨;那眼睛又大又亮,但是并無水波潋滟的多情,反而澄澈;鼻子甚是俊俏,尤其是鼻尖那顆痣,為其增色幾分;嘴唇不算薄,顔色嬌俏,卻一點女子氣都無。
年歲應該不大,身上還透着一股子少年氣。
總之,阿吀心裡來了句:長得牛逼。
火堆上的小鐵鍋裡,熱氣袅袅缭繞,魚湯已是差不多火候好了,那沸騰的動靜,讓香氣更甚。
察覺身旁人氣息有變,顧涯便側頭去看這小乞丐。
四目相對,顧涯是沒想到這小乞丐的眼睛長得那麼大,很是明亮,可惜沒什麼生氣。
眼睛眨巴眨巴,阿吀聽到顧涯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快被你臭死了。”
阿吀一個白眼,翻個身不想理他。
“你是餓暈的,起來喝點魚湯,然後趕緊去河裡洗個澡。”
顧涯自己喝了兩碗已是肚飽之後,見小乞丐還是沒動靜,又道:“剩下的都留給你了。”
阿吀還是沒動靜。
顧涯就繞到另一邊,結果就看見小乞丐睜着眼睛面無表情的像個木頭。
他心内無奈歎氣,覺着小乞丐怕是不想活了,隻好将那小鐵鍋取下來,然後拿着另一個幹淨的湯匙一點點喂這小乞丐。
直到魚湯見底,魚肉隻剩下骨頭。
“有力氣了嗎?”
阿吀終于在顧涯那雙大眼睛地注視下,坐起了身:“我要洗澡。”
“這不就是河麼,你去洗,我給你看着。”
“不會遊泳。”
“我帶你去水淺處。”
阿吀當着他怎麼帶呢,結果跟拎小雞似的給拎到了十幾米遠的河邊去了,她不舒服倒是也沒掙紮。
“你就在這洗,姑娘家家的不要這麼髒,洗幹淨點兒。”顧涯說完轉身就要走。
阿吀一把拉住他的褲腳:“我還要幹淨衣服。”
“好。”
半個時辰之後,阿吀披散着頭發,光着腳,穿着大了幾圈的棉布衣裳從樹邊走了出來。衣服穿得還不對,褲子反了,上衣也沒穿好,脖頸露了一大片。
顧涯已是收拾停當,高馬尾顯了英姿,頭發烏黑烏黑順滑得就跟那馬尾巴似的,簡單的藏藍棉布衣裳幹淨清爽。
他手上拎着剛洗好的小鐵鍋,看到小乞丐出來,就那麼盯着她,眼神略有詫異。
剛才的小乞丐全身都是黑泥,臉上就更是髒得沒邊兒,頭發都打绺,身上還有不少結痂的傷口。
渾身惡臭不說,估摸那頭發上都有不少虱子。
結果洗了半個時辰,誰能想到那黑泥底下的皮子還挺白,因為太瘦,小乞丐的臉頰都凹了進去,可那五官還是能瞧出來是清秀好看的。
也不知道養好了該是個什麼樣子。
阿吀面無表情,一副随便你怎麼看我無所謂的死人臉。
“你把自己弄髒成了人鬼不分的模樣是不是怕被人欺辱?”
“不知道。”
“你為何當了乞丐。”
“不知道。”
“你爹娘呢?”
“不知道。”
“為何衣裳都不會穿。”
“不知道。”
“那你為何在城外,乞丐不應該是在城内乞讨嗎?”
“沒錢給乞丐頭子,被打出來了。”
顧涯沒再問了,上前幾步把自己的布鞋脫了下來:“你穿這個,等到了金陵我再給你買。”這話是下意識就說出來的,人救了,又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如今雖是太平盛世,但身無分文的孤女還是不大好活。
主要也是顧涯覺着自己要是不管這個小乞丐,這姑娘便會自暴自棄的自己餓死了。
“哦。”
“你褲子穿反了,你重新去換下。”
阿吀就走到樹後重新整理了下,再出來除了褲子是穿正的,上衫穿得還是不倫不類。
“你是不是傻子?”顧涯有些受不了。
“不是。”
“那你衣裳怎麼穿成這樣。”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