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腿上的傷是否有好轉，低頭比較敷衍地回了兩句。

等藥上完，眼睛的淚也徹底幹了，我擡眼看她，“好困啊，我想睡覺，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似乎正要端起托盤，俯身偏着的雙眼移向我，“今兒忙了蠻久，你準是累了。”和我的目光錯開，低頭端起托盤，直起身轉向我，“我把藥送回老闆屋裡，再來陪你。”

“不用。”我強行扯出一抹笑，“我自個兒能行的，你去休……看看玉娘吧，一天光陪着我了。”

停滞的神情轉瞬顯露安心的溫柔，她點了點頭，“得吧。那你有不妥便叫我。”

蠟油滴進燭台，不曉得過了多長時間，桌上的蠟燭低落的蠟幾乎要把燭台的底部填滿，微晃的燭光打在一枚枚銅闆上，使陰影飄忽不定。

我細數桌上一枚枚銅闆，回想那時候給竹山買藥的錢……這些銅闆估計連我的那些藥，十分之一都不夠。

好朋友的關系不能用金錢衡量，我隻要做自個兒力所能及的就得，但如果他不是把我當朋友，我甯願不要。

手指點點眼前朦胧虛化的銅闆，胸口的憋悶感還在一點點增加。

明天談清楚，萬一他真是那種想法，我也已經做好打工的準備。

收好平鋪桌上的銅闆，裝回竹籃後，我去方桌放上去，猶豫幾秒，拿起木頭少女。

躺被窩依舊有感覺身上明顯的痛，我嘴角抽了抽，看少女的純真笑臉，“如果裡面真住着啥就好了，說不定能送我回家，最差陪我聊聊天……”

即使不能得到回應，我也不知不覺對她說了很多，憋在心裡的秘密不是光在腦子裡打轉了。

聽到門被推動的聲音，我趕緊抱住少女轉身，閉眼聽遠處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轉身帶到身前的被子被輕輕拉扯，胳膊蹭到的疼讓我忍不住動，我努力不出聲。

肩膀被短暫地撫摸，緊接着感覺我帶到身前的被子向後移，身後壓實了，對方才放手。

不久之後，腳步聲遠離，門聲随即響起。

看手裡的少女，我小聲地說：“剛剛大概是林芝吧？……其實我也不想躲她，但我不想被她教當奴才。”歉意的話語漸漸變成牢騷，我像賊一樣心虛地說很多人不好，比如說常順，“動不動就想當爸，不曉得以後誰那麼倒黴當他孩子？”

“師傅，我也惦記小又，想瞧瞧。”

忽然一個激靈，我下意識對少女壓着嗓子說：“他啥時候回來的？”

“恩。”他壓低嗓子說：“她夠累了，你聲音小些，莫吵醒她。”

“曉得。”

門聲緩慢地響起，微小的腳步聲走近，我藏在被子裡的手抓緊少女，黑暗中明顯的腳步聲忽然遠了。

“今兒我勤來瞧瞧……”念甯很輕的聲音忽然冒出，“你們等等便回去睡吧。”

“搬一把椅子來，我在這裡睡。”頭頂感覺很舒服的撫摸，他有點啞的嗓音聽起來疲憊，伴随一聲細微的歎氣，溢出安心的溫柔，“我在哪裡都好睡，不必顧着。”

“林芝說她來小又也莫醒，今兒個我多來瞧瞧，若是醒了叫你就是，你——”

“應當是今兒個做了許多活，睡得實些，後半夜就說不準嘞。”頭上輕柔的動作漸漸離開，溫度消失後，我聽後面不遠處他的話語聲依舊，“回屋反倒睡不踏實，在這裡顧着，安心些。你們睡自個兒的，莫勸嘞。康平，去搬椅子。”

昨晚估計一夜沒睡，今天他又唱一天的戲，我也想勸他回房間不用管我，但腦袋裡鑽出他以前說過的話，我擔心憋不住。

他安慰我，就更沒法睡了。

“我馬上去。”康平的聲音好沉悶，是不是他狀态不好？我在被子裡的手握緊少女，壓着想看的目光，緊閉眼睛。

一陣很近的腳步聲走遠後，我聽他平和的話語：“你回去吧，有撒子明兒再說。”

沒聽見念甯說一個字，隻是沒過多久就聽到走遠的腳步。漆黑的世界很安靜，不幾秒，感覺肩膀被拍了拍。

“師傅”康平低沉的語氣壓低說話的聲音，伴着腳步聲接近，“椅子放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