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我所指的方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說道:“是。”
在東街沒看到一輛驢車,離開東街時在街邊有瞟到過和眼前同樣的車,可是我真想不到這就是他們要我坐的車。
那頭眼裡沒光的驢身上順一根粗繩,沿着驢的身體兩邊順着身後,系在戴着草帽的人坐着的木闆兩邊立着的闆上。
兩邊的木闆好像為了安全所做的擋闆,在擋闆外面向下是兩個巨大的輪子,巨大的車輪沒有多圓滑,向前滾的時候會發出颠簸的響動,坐在闆上的人都會跟着抖動。
多年前看鄉村劇的時候看過很像的,想不到今天我能坐到真的。我不想坐到真的。
草帽使我看不到車上人的相貌,不過腦補我都能想到颠出痛苦面具的表情,這種腦補讓我從裡到外、非常直接地說:“别坐車了!走也挺好的!”
大概他也看出我不太自然的借口,斜着上身,低頭看我,“為撒子?你傷我瞧着确實不輕,走遠路你準痛哭。”
看那輛敞篷驢車走得越來越近,我沒空想别的借口,直接就說:“它都能把我屁股颠碎了,到時候我更得哭!”說完我還指了下目标,讓他看清那頭驢身後的車的颠簸程度。
張宴生轉頭的時候,駕車的人從闆子上跳了下來,舉手摘下戴着的草帽,看上去有點不高興地動了動眉毛,“你不坐咋曉得颠不颠?我拉好些年,莫人說我趕的驢子颠碎嘞屁。”
看他有點面熟,我沒接他的話,直直看着他,幾秒後想起在哪兒見過他!
那個踩椅子的男的!頭發看起來還是那麼紮手!
沒想到他耳朵那麼好使,竟然聽到了我的話!想到那時候他不好惹的樣子,我往後退了一步,做好跑的準備。
張宴生眼珠向我移動,看了我一眼,而後向前邁了一大步,擋住我半個身體。
“她莫得坐過,不曉得撒子滋味,大哥莫要想多。”
他的站姿比先前要直挺很多,直到說完話手也擋在我身前,如果聲音再成熟一點,我會錯以為他現在已經成年了。
我腦袋往左邊斜了斜,看到那個男人手拉過系在驢脖頸上的繩子,朝這邊走幾步,輕微仰起頭,問道:“那你們坐不坐?”
張宴生側過臉垂着眼看了我一下,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懂我口型的拒絕。
他對着男人淺淺低下了頭,“坐。”擋在我身前的手回到了他的身前,我看他拿出袖子裡的錢袋,拿着給了男人,“不夠回去我帶你找我爹要。”
男人在張宴生把錢帶遞過去的時候,他臉上笑容加深,揚起的眉毛讓他的笑看起來更加放飛,暗淡無光的眼珠多了一些光色,手很快地奪過少年給他的錢袋,在打開後眉毛的高度下降了幾分。
在少年說完話後,男人雜亂的眉毛突然有了精神,神情轉眼間變得十分谄媚,笑眯眯地說道:“得!”粗犷的聲音多了些柔和,駝着背伸出雙手,朝我這邊走了幾步,“闆闆有些高,我幫你弄她上去。”
“謝大哥,不必嘞。”張宴生橫跨一步走到我前面,“你上車牽好驢子,我妹子能上得。”
我歪頭探去,男人表情和剛才一樣,直起後背點着頭含笑答應,轉身走到闆前,雙手撐在闆上,……沒等我看清男人上車的動作,張宴生就轉了過來,又橫着走一大步,然後俯身兇巴巴地看着我。
“已經給了錢,你莫再胡說了,曉得嗎?”他低聲說着,眼珠斜斜往身後看去,貼近了我一點,“你說他不好,再不上他的車,小心他讓驢子撞你!”
他聲音不大話卻非常誇張,我分不清他是在吓唬,還是看出那男人真的會撞我,這雙有着銳氣的眼睛被誇張的語氣弄得沒了威懾力。
都已經付錢了,我再拒絕他肯定也不會還錢,還是坐吧,不能浪費别人的好意。
還有,擔心他真撞我。
“知道了。”
他滿意地笑了一聲,手忽然舉過我的頭頂,我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眼珠向上看上去的時候,他的手順勢落下,在我右邊腦袋摸了摸。
懵了的我幾乎忘了閃躲,在我要躲避時,就聽見他說:“好乖!”
“啥?”他接近長輩的腔調徹底說懵了我。在我發出疑問後,他滿意的笑轉瞬消失。我更加好奇地問他:“你剛才在幹啥?”
“莫得撒子!”他轉步到了我身側,握住了我的手肘,拉着我往前走,“走了。”
感覺我的眉毛都要皺成山坡,但看他的樣子肯定問不出來他剛才為啥那樣,我想着沒有再多問。
跟他走到車闆後面,他在車闆後松開了扶着我手肘的手,單手抓住一邊橫着的木闆,另一隻手撐在底闆上,擡腿躍上車闆,轉身蹲下朝我伸出手。
“來,我拉你上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