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平淡的神情,沒有思考多久,就決定告訴他許家嫂子暈倒的原因。
說不說早晚都會知道我在食來客打工,現在說了會省去以後很多麻煩。
“我跟我娘說我簽了賣身契,要去飯館打工,她不想讓我去,最後吵起來了。”
他眉頭微蹙。
“為撒子要簽契?”他異常嚴肅。
“天天洗衣服又累又賺不到什麼錢,在飯館打工可以見見世面,而且老闆人還不錯,活也不太累。”
我看他的神情稍有緩和,看來我說的話沒有觸發雷點。
“哪家飯館?簽了多久?”
“一年,食來客。”
“不怕名聲受損?”他面色平和。
我大概理解他問的原因。
從許家嫂子就看得出這兒的女人好在意自己的名聲,而且對風月場所的女性有着非同一般的偏見,生怕和煙花柳巷的女人交往過多,影響到自己的名聲。一是怕别人指指點點,二是為了自己能嫁到一個好人家,不會被戳脊梁骨。
許家嫂子和她周圍平時聊天的朋友,可能就是被洗腦太久了,所以才會有偏見刻闆的想法。
小秀一開始對老闆不也抱有偏見嗎,現在對老闆的印象不也挺好。
我相信不論男男女女,隻要和他們認為的“不幹淨”的那些男女接觸,肯定會改變根深蒂固的想法。
“不怕。名聲是他人對自己的評價,隻要自己做出對他人有益的事,就能獲得好名聲。”
如果穿越前的我真的在意他人的看法,怕是我的土堆早就長草了。
“你想得過于簡單。”他看向被風吹動的樹葉,“有時言可傷人于無形,即使你無甚過錯,十人認你有錯,便是你錯。”他直視我的雙眼,“你承不住。”
“我想問張大夫一個問題。”
“恩。”
“張大夫行醫多年,會因為對方是青樓女子而不給醫治嗎?”
“行醫其目便是為治病救人,自不會拒醫一人。”
“如張大夫所說,别人說的話可以傷人,張大夫為什麼沒有在意那些傷人的言語?為什麼沒有退縮,而是繼續治病救人?”
“我醫術在鎮上算得頭裡,小病他人尚可醫,若是難症,能醫者甚少,我可當其一,旁人自不會怠慢。”
“……!”可惡,被裝到了!
他此時淡然的模樣,完全不像自吹自擂,信口開河。他就是在陳述事實。
“你一目不識丁的弱質女流,有撒子叫鎮上百姓可敬之處?”他擡腿向前一步,微微垂眸:“如何抵得住旁人口中是非論調?”
我的确有被張大夫問倒,不說别人八卦抹黑,就說今天這種情況,但凡許家嫂子個頭大一點,再強勢一點,我根本沒辦法和對方說清楚。
對方把耳朵堵上了,我怎麼說清楚?
“你既無法答我所問,明日便随了你娘的心思。若你一人無法讨回身契,我可讓宴生陪你前往。”
“不要!”我雙手垂在兩側,緊握成拳,想怎麼應對。
今天我應付不了他,明天就沒有辦法應付其他人。
我擡頭看他,盡可能挺直腰闆,也向前邁了一步,至少氣勢不能輸。
看他稍退後半步,我開口道:“現在我是沒到别人敬重我的地步,但就不代表以後沒有可能。
就算我以後受到别人的語言攻擊,不代表我沒有能力反擊。不能因為怕遭受别人的語言暴力而躲在别人的身後了此一生。
如果一輩子被困在小院子裡,就一輩子沒辦法回答你剛剛問的問題。
也許你不需要我給你任何回答,隻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我還是想跟你說我會給你一個回答。”
他臉上唇角幅度漸顯,他背在身後的手伸到身前,輕拍我的左肩,然後将手重新背回身後。
“以前隻聽道你乖順肯幹,見你也确實吃苦耐勞,莫曾想你也有些主見心思。我不阻你,你須記,僅此一年,切莫耽擱。明年你與——”
“爹,藥買來了。莫在李記,李記今日不知為撒子閉門,我就去了童家藥房。”
張宴生單手拿着藥包,大步進了院子,見張大夫所處方向,走了過來。
“恩。”他拿過張宴生手中的藥包,遞給了我,“一日三服,莫記錯。”
“知道了,謝謝張大夫。”我接過藥包。
“爹,咱回吧,我記着昨兒個有幾人說今兒個要見診。咱出來有一會了,若等急嘞,那可難了。”張宴生焦急地跟他爹說。
“嗯,回吧。”
他讓張宴生進去拿他的藥箱,張宴生還是對我不搭不理。
這倆人到底有什麼矛盾?
跟張大夫道了别後,我單手抱着藥去到廚房,把藥放在竈台上,拿下櫃上的瓦罐,在瓦罐裡倒滿水,在瓦罐支架下生火,打開藥包,倒進瓦罐,瓦罐放到支架上。
我拉過靠牆的小闆凳,坐到闆凳上,單手用沒受傷的地方撐着下巴。
“張宴生是不是故意的?”
我嚴重懷疑張宴生是故意卡點進來的,張宴生再晚一分鐘進來,我就能聽完張大夫的話。
張大夫也不對勁,按道理來說這是許家的事,張大夫有什麼權利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