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從榻上撐起身子的女人揉了揉眼睛,邊打着哈欠邊去開了窗戶。模糊的光線一瞬間沒了阻礙,傾瀉進屋内,照亮整個房間,讓沈随安不自主地閉上眼,好半天才适應。
看這明亮的天光,現在都該用完午膳了。她有些慶幸,還好昨晚回房之前被青蘭灌了醒酒湯,現在起來也算精神,不至于頭昏腦漲。
就是肚子實在很餓。
“青蘭。”
“二小姐,”一直守候在門口的青蘭聽見呼喚,進入房間,第一時間報告消息,“在正午之前,顧家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帶着顧公子搬離了。”
“嗯,”沈随安沒有追問,“幫我收拾,一會兒去看小涵。”
“是。”
“對了,”沈随安總算想起似乎缺少了什麼,“烏裘呢?”
“顧家走後,晚黛已經主動告知了烏裘的所在地,墨竹帶着人趕過去了,”青蘭說着,“按您的吩咐,任大人正在給晚黛解蠱。”
“母親沒說什麼嗎?”
“沒有,”青蘭表情一時間變得有點拘謹,“就是……家主讓奴轉告二小姐,雖然與顧家和離了,但二小姐還是要記得操心一下婚事……”
這話沈路會說出來倒是不奇怪,不過她愛不愛聽就是另一回事了。沈随安撇撇嘴,當做沒聽見,被青蘭伺候着洗漱,再整理好衣冠。
她的母親對她一向沒有太高要求,隻是希望她至少能留個後代。沈随安覺得,這大概是沾了自己爹爹的光。
沈路的發夫劉氏雖然有着正夫之位,但因為是家中安排的婚事,二人相敬如賓,感情卻不算多麼情真意切。劉氏與沈路成婚幾年,在生産的時候沒能熬過去,隻留下大姐沈君钰一個孩子。
而沈随安的爹爹趙岚卿,與那位劉氏截然不同。趙岚卿與沈路相識在戰場,當時沈将軍的軍隊被敵軍圍困在城中,是那位出身貧寒,卻懂得一些醫術的趙公子帶着人幫忙,給将士們療傷治病,給百姓施粥做羹,硬生生撐到了援軍趕到。二人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情投意合,等沈路凱旋之時,第一時間就求娶了趙岚卿。
至于李側君,則是在沈路早已經功成名就後,才主動向家族請願,被皇上安排着嫁入沈家的大戶貴侍。雖然出身高貴,性格張揚,甚至行事風格有那麼點霸道,但也不知是何種原因,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本應該處在競争地位的趙李二人相處的很好,一起扶持着沈路,從沒有過互相使絆子。在李昭兩次懷孕的時候,趙岚卿也一直前去幫襯,照顧過幼時的沈明琦和沈涵。
雖然沈府執掌中饋的是李側君,但不管從何種角度去看,沈路心中最為喜愛的男人一直都是趙岚卿,即便沈路對自己的孩子全部都很好,但也會在不自覺中溺愛身為趙岚卿之女的沈随安。
趙岚卿出身貧寒,早些年生下沈随安後身體一直欠佳,原本多麼活潑好動的性格,在産女後也隻能歇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閣間中看書,偶爾養養花草曬曬太陽,再養隻狸奴玩玩,不喜歡操心太多府上的事情。沈路心疼趙岚卿,所以也再沒有與他繼續要孩子,而是把希望寄托于沈随安身上,希望她能找個夫郎,讓他和趙岚卿也能抱上孫女。
可經過顧雲熙這位前任夫郎……沈随安覺得,起碼短時間内,她是完全不想考慮娶夫的事情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或許不适合娶夫,畢竟三年過去,身為她正夫的顧雲熙也從未被她打動過半分。
她就是學不會揣測男人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怎麼去猜對方的想法,就是不懂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夫郎高興。那間沒能送出去的宅子還在城東放着,她也不知道是該轉賣了還是留着。
不管怎麼說,就算非要娶夫,她也希望這次能由自己決定。
……但還是不娶更安心一點。
*
“……顧雲熙被休了?!”曹語霖難以置信地皺起眉,“怎麼這麼快,難道逸歡姐姐早就已經有想法了嗎?”
自己人遞來的消息應該是無誤的,但曹語霖想不太明白。
原本他還打算給沈家下個請帖,借自己妹妹的名頭邀請逸歡姐姐出來吃個飯,順便旁敲側擊着告訴她,她那位好夫郎在外可沒守好嘴巴,說了些不怎麼中聽的話。
但還沒等到他有任何動作,派去下請帖的人就匆匆差遣暗衛回了府中,帶來了今天一早,顧雲熙就被顧家人接出沈府,甚至還帶走了幾馬車行李的消息。那邊的人沒敢直接繼續行事,而是來詢問自己主人的意願。
“這件事還會有旁人知道嗎?”曹語霖詢問。
“應該是不會有,”暗衛回答,“顧家人回府的動作很快,兩家暫時都沒聲張這個消息。”
“那我們也别聲張,”曹語霖一瞬間做好了判斷,“如果有類似的風聲被走漏了,記得瞞下來,不要讓人知道逸歡姐姐已經把那家夥休了的事情。”
雖然不清楚逸歡姐姐休夫的原因,但曹語霖從沈随安一貫的性格,與顧雲熙在昨日宴會上的表現來猜測,這件事或許鬧得不怎麼好看,起碼沈随安是不會有留下這個夫郎的意思。
畢竟隻是一個顧家子,逸歡姐姐如果真心喜歡,随随便便就能要來捏在手中。
而現在,沈随安已經沒了夫郎,他曹語霖又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他就應該抓住這個時機,趁着旁的男子還沒盯上沈家二小姐這個香饽饽,早日與逸歡姐姐互訴衷腸,幫她療愈情傷,趕在所有人之前,直接定下的婚事。
不能再等了。
“那邊的請帖照常送,我要去找母親大人——”曹語霖匆匆說完命令,甩袖離開閣間,小跑着奔向丞相大人的院子。
*
“逸歡,”沈君钰翻看着手中的卷策,頭也不擡就點出了貓在窗戶外的人,“有話進來說,别總是扒窗戶,像賊。”
“我這不是在看你夫郎在不在嘛,”沈随安推門進了書房,摸摸鼻子,有點心虛,“要是你跟他正在卿卿我我,妹妹就不能直接進來了。”
“我說過,書房是清淨嚴肅之地,”沈君钰面皮薄,即使沒有做那種事情也有些紅了臉,“你莫要說些不該說的話,而且馮暮端正守禮,絕不會——”
“好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沈随安乖乖投降,“就随口一說,好姐姐,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