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梅如今瘦了些，可臉蛋與眼睛依舊是圓圓的可愛模樣，聽到她說的話後笑道：“奴婢曾說過，為姑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不能食言的。

何況，奴婢心裡想見婞姐，想回長甯。”

見甜梅心意已決，李婳耗不起時間，便掏了些珠寶給她，“要是有人追上來，你就甩這些，說不定能争取點逃跑時間。”

她們從城門出去，李婳掏出自己從李婋那裡得到的物件，竟被成功放行。

兩人上馬，悶頭往遠處奔去。

不敢走大路便走山路，摸着黑駕馬遠去。可惜縱使再如何小心，也被發現了。

“啊！”

李婳感覺背部一陣痛感，旋即重重從馬背上摔了下去，腰部撞到樹樁間，整個人趴在地上直不起身。

甜梅連忙翻身下馬，急道：“姑娘！”

此時遠處已經傳來馬蹄聲，不知多少人追趕了過來。

甜梅看了看遠處，狠心将李婳往溝裡一推，搶過她背上的包袱，翻身上馬消失在黑夜中。

追兵駕馬而來，沒有看見前一幕，隻見甜梅駕馬遠去，便往她那邊追去。

天空漸漸下起雨，敲打着落葉顫動，旋即葉間覆上一隻手，李婳撐着從溝裡出來。

她摸摸懷裡，慶幸東西還沒丢。

突然聽見馬蹄哒哒，竟是馬兒沒有跑掉，跟随着她躲了起來。

李婳忍痛上馬，心想這馬真通人性，活像有了靈智似的……

不知翻了幾個山頭，背後的傷口似乎要流幹了血，她感到眼前漸漸眩暈，而後是劇烈的失重感。

雨天地滑，馬有失蹄，此時随她一起跌到了地上。

李婳依然想着起身要去往遠處。

系統見狀勸道：［宿主何必呢，城池攻陷是劇情，城中人不過是……］

“劇情劇情，劇情要是有用十一就不會死了！你們系統出了那麼多問題還不處理，又憑什麼管我做什麼……”李婳大口喘着氣，鬓邊發絲已有幾縷被汗液浸濕粘在臉上。

她忍着劇痛嘗試站起，道：“大不了就死嘛，反正這裡的人也是要死的，我陪他們一起。更何況……十一剛剛救下了那些孩子，他們還沒找到父母，我不能讓他們被困死在城裡！”

“他們和安陽的百姓一樣，沒有額外的照顧，一旦死了就是死了……我不能讓十一辛苦救下來的孩子再出事了。”

黑夜沉沉壓得李婳擡不動腿，她竟是雙手摳進泥地裡，指節用力，一點點支撐着朝前爬去。

苦嗎？累嗎？疼嗎？

她恍惚想到暗衛身上的傷，那麼多該是很痛的，他是怎麼忍下來的呢……

雨越下越大，鑽進泥土裡使其變得泥濘軟爛，偶有低矮處積成水窪，能從水窪中窺見剛剛出現的月亮。

像狗一樣。

借着月光李婳看見了自己的模樣，身上臉上皆是泥土，在泥土裡掙紮着像狗似的，匍匐着爬。

她笑了下，發誓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這麼狼狽。

鵝黃衣裳盡染污泥，在水窪倒影裡看不見原本顔色。可她看見自己的那雙眼睛，亮光一點點從中發散，堅定了她的心。

她才不像狗呢。

盡管形容狼狽，可她在做正确的事，如果成功了，就能救很多人了。

李婳咬牙，努力無視着背後與腰部的痛感，細白手間冒出的血迹也被她忽略，隻一心向前爬去。

如果速度快，說不定還能救下甜梅。

她幫了自己，她不能有事。

甜梅還要去和婞娘團聚呢……

月亮再度隐入夜空，時不時有驚雷為她照亮前路。

兩條胳膊機械般的重複動作，就在李婳幾乎要放棄時，所幸上天憐她，她聽見了鐵甲相撞之聲。

有人湊到她身前，李婳拼着力氣拿出李婋交給她的信件并着身上僅剩的首飾給那人，氣若遊絲道：“安陽被圍，請去找……求援，還有這信封，煩請也給了他去。”

那是阿姐偷偷塞給她的，這信能救安陽。

左右也沒别的辦法了，不如試試。

原來是她在離去前與李婋周颍商議過了，由她偷偷離去求援，說不定能争取到援兵。

李婋起初不同意，她還是磨了數日才争取到這個機會的呢。

反正自己是要死的，還不如死前做點好事。要是真的回不去原世界了，她進了地府，說不定還能憑着這事投個好胎呢。

月亮破過雲層躍上樹梢，玉蘭花開于泥沼。

四下風聲響起，吹落幾片葉子。

她閉眼，好像順着風能看到孤月高懸林間，馬蹄奔騰踏過大道，火光亮起于安陽，将士在城外兵戈相接，擂鼓聲漸弱于天命初曉……

可惜今夜，她到底看不到了。

眼前逐漸變得模糊，李婳感覺渾身發涼，支撐不住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