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靜悄悄,不過能瞧見正屋裡窗戶透出人影。
李婳蹑手蹑腳湊近了,蹲下身爬到窗沿下面露出兩隻眼睛偷偷看。
杏娘模樣憔悴坐在椅子上,那蘭生卻是摸着櫃子上的值錢器具愛不釋手,同時嘴裡還道:“不過是寫出來給那幾人看看就能有這麼多錢。有了這些金銀,你我以後生活才能安定啊。”
而被他作為故事原型的,他的妻子,卻是面無表情,連絲毫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蘭生看着杏娘,似乎非要從她那裡得到順心的回答。
杏娘避開目光,倒了杯水給他,并不理會那些言語。男人卻不依不饒糾纏道:“杏娘,我知道你不願。我也揪心呐……可是,可你早是不淨之身,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
他荒唐事的言語飄進杏娘耳中,她下意識捏緊手中茶杯,本該同往常般一樣安靜将水遞給他,老老實實給他換衣。可鬼使神差的,她回嘴道:“不是的。”
她雖目露怯色,卻仍是将話說了下去,眼中帶着幾分光亮,說道:“我們可以離家,走得遠遠的讓他們找不到我們。”
“人家高官貴族,我們又能跑到哪裡去?難道你想去找甜梅那丫頭幫忙嗎?她能找誰,不過是那日送你花燈的姑娘罷了。可是你有想過嗎……”
巨大陰影籠罩了杏娘,男人嘴角含笑,眼中卻極盡諷刺,
他一下下撫着杏娘的頭發,似乎帶着哭腔,“人家是世家小姐,比你我厲害多了,但你如何保證她會幫我們?”
原來蘭生一開始就知道李婳不是婢女,前兩次不過是陪她們做戲罷了。
“當年我為了你被打斷了條腿,如今又得斷另一條了麼?”
“杏娘,杏娘,我真的沒辦法了。”
蘭生身體緩緩下落,最終跌倒在地,他扯着杏娘的袖子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試圖喚起同情,可這一次杏娘卻沒像以前那樣第一時間将他扶起來安慰。
他用來操控妻子的手段沒了作用,以愛之名綁縛他人的繩索有了縫隙。
杏娘沒有退步,于是他開始惱羞成怒。
蘭生不再是那可憐樣子,而是冷聲諷刺:“都是甜梅和那個姑娘的錯,帶的你心都野了。杏娘啊,你想一想,你是我的妻。我如果真有辦法我怎麼舍得讓你受苦啊?”
他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被在窗外聽着的李婳聽進去,李婳拳頭沒忍住攥緊,恨不得現在沖進去把這個王八蛋大卸八塊好好打一頓。
她忍,她忍,她忍不了!
李婳感覺自己要實在不進去的話,她今天非得氣死在這裡。
于是在甜梅制止她之前,她手腕用力猛地推開房門,大步流星往屋裡走去。
房裡荒唐的言語還在繼續,“若我出事死了,杏娘你又該怎麼辦呢?你身弱性軟,又沒有娘家人撐腰,隻有我能護着你了。”
這話聽在李婳耳朵裡簡直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長甯境内是怎麼長出這麼個貨色出來?
她壓抑着滿心胸的怒火,将甜梅給她的書一把砸到蘭生身上,“你說,這書是不是你寫出來的!”
蘭生杏娘沒想到李婳會出現在這裡,彼此皆是一愣。旋即杏娘反應過來,她臉色慘白将書撿了起來細看,半晌好似才想起來自己不識字,紅了眼眶。
她看向随後跟進來的甜梅,聲音發顫問:“這書,你是怎麼得到的?”
甜梅張嘴,可不知何為竟是發不出聲。
杏娘猛地轉頭去看蘭生,這個所謂的丈夫。“你不是說,隻有幾人看嗎?”
蘭生像是早就有準備,開口就要繼續胡編反被甜梅截斷。“但凡有點渠道的都能買到,杏姐姐,你别再信他了!”
甜梅上前扶起杏娘,帶着她遠離蘭生。
兩人之間的距離漸遠,在一臂距離時杏娘卻停了下來。
“杏娘,你我隻有彼此啊。”蘭生拉住她的裙角,阻擋了杏娘遠去。
在這僵持場面,李婳沖上前扯開他的手,将剩餘兩人護在身後。
“你這王八蛋怎麼敢怎麼欺負自己老婆,我告訴你你完蛋了。回去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父親,賞你幾年牢飯吃!”
李婳轉頭要将小厮們叫進來,本以為事情很快能解決,想不到杏娘卻生出事來。她羅群散地,竟是端端朝李婳跪了下去。
“你幹什麼啊?”李婳忙着拉起杏娘,不料輕飄飄一個人,像個稱坨般死活拉不動。
李婳無奈,也是一撩裙子,面對杏娘蹲下。
杏娘臉部還是蒼白不已,她眉頭緊蹙,眼角含淚道:“求姑娘,放了他吧。”
李婳不解,“他都那麼欺負你了,你還求我放他?!你傻了吧!”
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使得杏娘低下頭來,可她依舊為了給蘭生求情道:“我除了他,再沒有依靠了。”
看着杏娘,李婳無端竟是生出了想笑的欲望。
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她的附骨之蛆。
可他怎麼可能會是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