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徹去小黑屋看望傅寒星。
他和特别監禁區的同事商量了一下,換了調班,所以直到傅寒星出來之前的這幾天,他都會在這裡工作。
一般來說,隻有嚴重違反監規紀律的犯人才會被送進來。比如打架鬥毆、襲擊獄警啦,私藏違禁品、組織暴動啦……
總之,目的還是将那些極具攻擊性的囚犯隔離,防止惡性事件發生。
明徹主觀上認為,關在這裡最難以忍受的應該是無聊。
狹窄的牢房裡幾乎什麼都沒有,暗無天日,沒有任何外出“放風”的活動時間。也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派遣寂寞無聊的東西,無論是紙質讀物還是什麼其他東西,都不被允許帶進來。
近幾個月,由于有一名囚犯用自己的床單把自己活活勒死了,現在小黑屋甚至連睡覺用的床上用品都不準帶進來,犯人們隻能蜷縮在光秃秃的混凝土台上休息。
不過這件事帶來的好消息是,為了避免長期禁閉嚴重危害犯人的精神健康,特别監禁區的最長關押時間都控制在了十五天以下。
關禁閉最大的傷害本就是長時間關押帶來的,比如肌肉萎縮,骨質疏松,社交障礙等等,現在改為了短期關押的警告形式之後,對很多老油子犯人其實威懾不大。
傅寒星應該也屬于是不太在意的類型,他一進來就開始沒日沒夜地呼呼大睡,雖然确實,在這裡除了睡大覺也沒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但像傅寒星這樣一口氣睡了三天過去的也很少見。
明徹其實有些擔心,這家夥幾天都沒吃什麼飯,可能就喝了點水吧。這麼和自己過去不的人也是少見。
于是今天,除了食堂統一供應的午飯,他還帶了點其他吃的過來。
鐵門在明徹身後合攏,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為了避免兩個犯人隔着牢房交流或者吵鬧起來,每個犯人都是單獨關押在一個區域裡。
大門關上後,明徹感覺禁閉區走廊裡的最後一點流通的空氣都被阻斷了。
明徹站在狹窄的觀察窗外,手裡端着的餐盤,塑料蓋下是監獄食堂千篇一律的糊狀物。
今天大概也是豆子炖某種可疑的肉沫,總之絕不會是傅寒星願意張口嘗試的類型。
明徹微微俯身,目光透觀察窗向内掃視了一圈。裡面沒有任何光源,隻有觀察窗可以透進去一些光線,明徹幾乎什麼也看不清。
餐口在門的下方,是一個隻能從外側打開的小金屬滑門。
明徹熟練地彎下腰,拉開滑門,發現昨天中午送來的、幾乎未動的餐盒還堵在裡面。
他皺了皺眉,把今天的餐盤塞了進去,金屬與塑料摩擦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但傅寒星還是什麼反應也沒有,想都不用想,他又在睡覺。
“傅寒星?開飯了!” 明徹提高了聲音提醒道。
沒有回應。
明徹無奈,本來今天也打算進去看看,于是把鑰匙插入鎖芯,轉動時發出艱澀的“咔哒”聲。
接着是第二道鎖,也需要用鑰匙。
不過第三道鎖就不需要了,是需要輸入密碼和指紋的電子鎖。
這樣能有效避免犯人被關着的時候無所事事,試圖用私藏的小工具撬鎖。
而電子鎖這種東西連了網,如果碰上一些黑客技術也要遭殃,因此全部用電子鎖也不安全。
最後,明徹扳動門側巨大的金屬把手,厚重的鐵門“滴”的一聲,緩緩開了一道縫隙。
門外的光線一下子湧入房間,明徹終于能看清牢房裡面的狀況了。
灰色的牆壁光秃秃的,傅寒星此刻正背對着門,蜷縮在混凝土平台上,脊背顯得十分瘦削。
似乎感受到光線照進來的不适,他身體動了動,然後擡起一條手臂蓋在了眼睛上。
明徹感到有些無奈。他走到平台邊彎下腰,摘掉手上的黑色手套,輕輕搭在傅寒星的肩頭拍了拍。
“傅寒星?” 明徹壓低聲音喊了幾聲。
走近之後,水泥平台上散發的類似于地窖裡的有點潮濕的黴味顯得格外明顯,明徹皺了皺眉,這裡的條件其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點。
傅寒星依舊沒有回應。但明徹知道這家夥肯定醒了。
明徹退回到門口,在門外的電子操控面闆上點了幾下,把牢房裡的燈打開了。
一時間,昏暗的牢房在慘白的高功率大燈照射下一覽無餘。
明徹走進房間,并順手把最裡面的電子門關上。
光線大亮,傅寒星再怎麼也沒辦法繼續睡下去了,他身體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腦袋,很惱火地嚷嚷了一句:“幹什麼啊?!”
明徹走到他身邊,手上加了點力将傅寒星的身體扳正過來。
當傅寒星埋在手臂裡的臉終于暴露在慘白燈光下時,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強光的刺激下,傅寒星眯着眼睛,緊鎖着眉頭,看着上方明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到底想幹嘛?”
大概是好幾天沒怎麼吃飯的緣故,傅寒星整個人顯得異常暴躁。
明徹歎了口氣,站在床邊雙手抱臂,好聲好氣地說道:“給你送飯來了。”
傅寒星從光秃秃的水泥台面上坐起來,有些煩躁地抓着自己淩亂的發絲扯了扯,好一會兒後用冷靜一些語氣說道:“送飯?放送餐口不就行了。”
“你也沒吃啊。”明徹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的不滿,他摘下執勤的棒球警帽,坐在了傅寒星的旁邊。
“我怕你餓死在這了。”
這幾天,傅寒星确實都是靠着睡覺來抵禦饑餓感,他瞪着明徹,森綠的眼睛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似乎離餓瘋也不遠了。
“讓我看看今天吃什麼。”
明徹笑了笑,擡了擡下巴示意傅寒星要吃就自己去送餐口看。
傅寒星哼了一聲,從水泥台面上爬下來,這時明徹才看見他腳踝上都套上了沉重的腳鐐。
果然,今天的菜單依舊讓傅寒星大失所望。
傅寒星仿佛心念俱灰般,直接癱坐在原地,背靠着鐵門喃喃自語道:“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麼挑食——”
“你現在就過來,把這些東西吃完。”傅寒星很是惱火地打斷明徹,指着地上拆開蓋子後的塑料餐盒。
明徹輕歎一聲,把帽子放在了一邊,起身走到傅寒星的身邊半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