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把兩位大爺送走後,賀澤郁悶得地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其實賀澤脾氣算不上好,可在外面做生意就是點頭哈腰給别人當孫子的,他有天大的脾氣也得壓下來,除非不想幹了。
又煩躁歎了一口氣,賀澤轉過身,還是先回後廚把東西都準備妥帖吧,來酒樓裡吃飯的個個是大爺,他可惹不起,況且是剛才一看就不簡單的那位爺。
剛要走到後廚時,小二走了過來,他在家中排行第五,沒有正經名字,相熟的便喚他“阿五”。
“賀掌櫃,都怪我不好,要是我再機靈點就好了。”阿五很自責,半大小子委屈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家裡挺難的,有個酗酒好賭的爹,動不動就打妻子和孩子,阿五他娘沒辦法,為了拉扯大家中大大小小六個孩子,整日沒日沒夜地在家裡織布,熬了半輩子眼睛快壞了,可辛苦織布得來的銅闆還是被酒鬼爹搶了拿去買酒吃。
阿五看不過,把親爹打了一頓,當時男人很害怕,酒瘾一犯又原形畢露,甚至欺負妻子更加兇狠,把她打得渾身是傷,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天,還把家中錢财全部卷走,不知道跑到哪裡逍遙快活去了。
于是才十五六歲的阿五決心出來掙錢,可他從小營養不良,長得瘦瘦小小,沒多少力氣,想去碼頭扛大包别人都不要,走投無路之際甚至動過把自己賣了的心意。
賀澤也是偶然遇見他的,其實當時阿五沒把自己的經曆說出來,他隻是很急切的表示自己肯定會認真努力,讓賀澤一定要留下他。賀澤沒讓阿五多說什麼,真的留下他在酒樓裡跑堂。
今天是他上工的第三天,差點惹怒一個重要客人不說,還害得掌櫃被自己牽連。
阿五吸了吸鼻子,垂下身側的雙手捏得咯咯響。他想,自己就是個沒用的東西,永遠都冒冒失失做不好事……
“啧,我都沒說什麼,你在這兒傷心什麼?”賀澤看出了阿五的自責與内疚,他故意不耐煩道,“行了,快繼續出去招呼客人,嘴巴放甜點,他們不會怎樣的。”
“再說了,出了什麼事,有我扛着呢。”
賀澤說得吊兒郎當,一片輕松,阿五瞬間感動了,還想支支吾吾表達自己的感謝,賀澤一把推了他一下,把人趕走了。
他下午忙得很,可沒空和這小屁孩拉扯。
時間過得很快,冬日的傍晚更是短暫,稍不注意便轉瞬即逝。賀澤托宋老爺打聽了方懷儒的身份,但因為知道的信息不多,所以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從青州來了個大人物,要去淮州談生意,沿途就要經過清河鎮。
賀澤也沒分出腦子仔細想中午那位客人到底是不是青州來的大人物,反正不管是不是他都惹不起,小心伺候就對了。
再說了,他還沒遇見過有人吃了他做的菜還不對他緩和脾氣的。
傍晚福泰酒樓仍照常開門經營,晚上來的客人就多是清河鎮有錢人了,多是忙活一天的商鋪老闆,一樓坐了大半,二樓的雅間是全部坐滿了,還好賀澤提前給中午那位客人預留了一間房,不然怕是體現不出不尊重。
眼見着酒樓裡的客人走得快空了,那位爺還沒來,賀澤等得沒耐心,主要是沈長樂還在後院等他吃飯,于是打算跟阿五交代一下,便打算關門了。
正在這時,方懷儒才帶着忠伯珊珊而來。
“你們這麼晚了還開着呢?”方懷儒假裝看不見賀澤臉上的怒火,挑眉說道,“我下午休息了一會兒又在街上逛了逛,結果不知怎的就來到你這兒了。”
賀澤硬擠出一點笑容:“呵呵逛逛挺好的,那您逛累了嗎,要不進去喝點茶?順便吃點宵食,畢竟是特意為您準備的,不吃還怪可惜的。”
“為我特意準備的?”方懷儒表現出淡淡的驚訝,又忽地意有所指,“你們酒樓不是要提前預訂嗎,給我提前準備了,對其他人是不是不太好?”
賀澤就知道方懷儒是故意的,但他再生氣也隻能憋着:“您說的是哪兒的話,每位客人對我們福泰酒樓來說都很重要,您要是不接受預訂,可以随時跟我說。”
現在方懷儒是弄不懂賀澤了,自己把話說得這麼過分,對方難道還真這麼能忍?又或者,他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而故意巴結……
于是方懷儒表情淡了些,他搖搖頭道:“我還要向你說不是才對,你們酒樓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等待。”
“行了,小夥子,天黑了就把店關了,回家陪夫郎睡覺吧。”
不經意間掃過房門裡面的小哥兒,方懷儒招手帶着忠伯離開了。
被别人說了一通,晚飯吃得也沒滋味,沈長樂淡淡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又洗漱完回來,看到賀澤還保持一個姿勢。
“怎麼了?”沈長樂坐在桌前拿出一張紙,捏着筆懸在空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落下,一邊漫不經心問。
一有人關心,賀澤立馬委委屈屈環抱住沈長樂纖瘦的腰身,開始訴苦。他當然也不是真的委屈生氣,隻是沈長樂一關心他,他就總忍不住撒嬌。
聽完後沈長樂沒什麼表示,他在畫一些布料上常見的花紋,和宋家關系更加緊密以後,沈長樂不止負責教授那些繡娘繡技針法,還去宋家的布坊裡看過,打算使用他提出的新方法做一批布料出來,也算是履行當初的承諾。
“那個人确實說得有一定道理,我知道你是想用比較現代新穎的方法招待客人,可是古代重視身份尊卑,别人來酒樓吃飯,你讓别人等着,确實不太好。”
賀澤耷拉着腦袋蔫蔫兒的,他一開始忙昏了頭,覺得提前預訂挺方便,可漸漸自己也琢磨出味兒來了,知道有些人身份位高權重,這樣做還容易惹惱一些人。
還不待他及時改變呢,就疑似讓人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