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瞥了一眼賀澤,微微攏緊衣領,下唇緊抿,下颌角也愈發繃着,随後一言不發出了門去洗漱了。
徒留賀澤在屋裡摸不着頭腦,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隻以為沈長樂是早上起來有起床氣,兩人匆忙吃過早飯就往清河鎮趕。
現下才卯時三刻,村裡大部分人都處于安靜之中,賀澤為了不打擾福根叔,兩人就這麼沿着小道徒步走至鎮上。
其實到了半路賀澤就後悔了,他頻頻回頭看向沈長樂,發現這麼冷的天他額頭已經冒出些許熱汗,臉上越發蒼白,連時不時被主人咬一下的唇都沒了血色。
賀澤腦中天人交戰,最後他猛地頓住腳步,聲音悶悶道:“長樂,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都怪我不好,要是我……”
要是我再努力點,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了。
出于維護自己的面子以及自尊心,賀澤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而是在心裡默默補充。
其實賀澤有些傳統,他一直把沈長樂當做自己媳婦來寵,當然想要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不想讓他跟着自己受苦。
眼見賀澤停下了腳步,沈長樂也慢吞吞停了下來,他剛把急促的呼吸平穩下來,就聽到賀澤又再向他檢讨。
于是沈長樂微微蹙眉,冷淡的神色愈發冷了。
“我從沒怪過你,想要跟着你去宋府也隻是因為我想幫你點什麼,所以你不用自責。”
雖然不喜歡賀澤時刻自責沒有照顧好他,可一旦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因為在乎他,才會想這麼多,一向冷淡的沈長樂就再也生不出氣來。
他如今的身子其實要好點了,剛從沈家出來那段時間,他身體更不好,灑掃完院子都要坐着歇上好一會兒,畢竟他身子虧空太多。
而現在被賀澤每日換着花樣兒的補着,沈長樂氣色也慢慢好起來,今天會這麼累一是路途遙遠,還有就是早上太過寒冷的緣故。
“那、我們走慢一點,可以吧?”賀澤還是很擔心,他現在腦子裡隻有沈長樂,擔心他哪裡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問出來。
沈長樂臉色和緩了一些,輕輕“嗯”了一聲,兩人又繼續前行。
一直到天色微亮,他們也剛好敲響宋府的門。
一早等在那裡的小厮連忙笑着上前迎接,帶着賀澤兩人往廚房走去。說是廚房,其實跟一間院子也差不多了,有下人專門住的地方,當然,一進去最大的一間屋子就是賀澤今天的主要陣地。
裡面被收拾得很幹淨,兩三個婆子垂着頭站在一邊,看起來是宋老爺安排給賀澤打下手的。
賀澤收回視線,這次主要是認真檢查食材,半晌一一看過後,賀澤滿意地點點頭,最後他讓小厮把以前的廚子找回來。
小厮雖然疑惑,但來之前宋管家可是吩咐了,今天賀公子說的除了太過分的都要照辦,于是他連忙把以前的廚子喚來。
認真問過以前的廚子宋老爺有何忌口之後,賀澤淨了淨手,深深呼出一口氣,開始準備。
要說既能展現廚藝又能表示菜品的最高規格,無疑是滿漢全席了。
賀澤并不是完全照搬菜譜,他根據宋老爺平時的口味,增删了幾個菜,之後便心無旁骛,手中各式刀具如行雲流水,很快菜刀與砧闆發出悅耳的“笃笃”聲,五六個竈頭一起使用也絲毫不顯慌亂。
饒是見過世面的宋府家廚一時間也看愣了,他沒想過有人能把刀玩得如此順溜,還有他對每樣食材何時被烹熟也了如指掌,時間分配精确到幾息之間。
簡直、簡直恐怖如斯。
看見賀澤沉浸于做自己的事,沈長樂也沒有離開,他在院子外尋了處地方坐下,隔着窗戶遠遠瞧上裡面那高大又可靠的身影兩眼,隻覺得心裡盈盈滿滿,一時不察,嘴角洩出幾分笑意來。
如果賀澤這時候擡頭看過去,一定能抓住某人偷看的目光,可惜他太過專注,也就錯過了這樣一個機會。
入暮時分,宋府處處點上油燈蠟燭,遠遠瞧着,還有幾分熱鬧的意思。
宋老爺一回到家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香味,那香味極複雜,仿若多道珍馐綜合而成,讓人食指大動。
暗自挑了挑眉,此刻宋老爺有幾分相信賀澤有些真本事在身上了,此前他還以為那小子是太過張揚認不清自己呢。
不過他宋老兒什麼美食沒嘗過,就是州府聞名一方的飛鶴樓,他也不是沒去過。
可是現下,他倒真的對賀澤做的菜有幾分好奇,這香味,竟隐隐比飛鶴樓還要來得霸道,讓人想要一嘗究竟。
思緒翻湧不過是幾息之間,宋老爺輕撫長須,朗聲笑道:“賀小子,你這究竟做的是什麼,竟然如此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