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冷淡的聲線,語氣卻溫柔得不可思議,在聽見謝沅鶴闡述小時候,自己對他有多好,有多照顧,瞿小绮多少感到點心虛:“……”
他頭埋的很低,越來越低,最後臉都埋進碗裡:“你,你還記得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憑良心說,當初他對謝沅鶴絕對是憐憫居多,以及存着不愛吃的食物都可以由别人分擔的小心思。
換句難聽的,就像從路邊撿了隻流浪狗,看見他可憐兮兮的,随手示了下好并丢了幾塊面包,根本不知道這所謂的“特别好的朋友”下,蘊含着怎樣特殊的意義。
當然現在也不知道。
隻是偶爾會忍不住想:如果最早沒有認識阿鶴,沒有成為竹馬陪伴着一起長大,或許在知道阿鶴是主角受,早晚會弄死身為炮灰的自己後,也不會像現在那麼的提心吊膽和難過吧。
被親近的人背叛可真不好受。
……明明奪走了屬于主角受一切的自己,才最沒這個資格說。
謝沅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聽瞿小绮聲音悶悶的,語氣很溫柔地跟他說:“有關你的事,我當然一直記得。”
在謝沅鶴伸手,非常貼心地幫他将碗從臉上摘下來,瞿小绮在心底歎了很長一道息,化悲傷為食欲地席卷了自己那份早餐。
重生到現在,謝沅鶴所有精力幾乎隻圍繞瞿小绮轉。比如此刻,監督小竹馬喝完藥後,他整個下午都在跟張姨研究菜譜,創造新菜色。
此時窩廚房裡的他,已經往未來考慮了。
雖然現在绮崽愛吃他做的料理,但别說他做的飯,就連山珍海味一直吃,也難免會吃膩。
避免将來他的寶貝去偷吃零食的最佳辦法,就是盡量去滿足他味蕾,讓他對那些垃圾食品失去興趣,所以料理多樣性是必不可少的。
強制性設下零食禁令并非長久之計,可能還會激起逆反心理,反而叫绮崽報複性吃零食。
眼下汲取教訓,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眼看着廚房裡的人滿臉認真地和張姨讨論,仿佛在進行一場極其嚴肅的學術交流,瞿小绮:“……”
論,十年後憑一己之力在景城隻手遮天,為權勢和野心不擇手段,并且早晚會弄死他的主角受,此時卻圍着貓貓頭圖案的圍裙,一手握鍋鏟,一手拿有關膳食營養均衡的書,沉迷做菜無法自拔,他是種什麼樣的孩怕心情?
“……”不怪他誤以為主角受未來想當廚師了,主打一個反差。
但除此之外不解的是,他居然還感到種奇異又溫暖的滿足感……興許是謝沅鶴如今的行為,實在讓人覺得像極了家的模樣。
下午在客廳玩拼圖,管家看瞿小绮窩沙發裡,本想勸他回卧房休息,可看小少爺最近氣色還不錯,加上從來都比他還擔心小少爺身體狀況的謝沅鶴都沒說什麼,蔡管家就沒出聲打擾。
瞿小绮卻當阿鶴注意力全被“做飯”搶走,不知怎麼的,拼圖玩的不得勁,時不時仰頭朝廚房張望。
門咯哒打開。
謝沅鶴走出廚房,瞥了眼那暴露在空氣中的纖薄鎖骨,緩慢與他對上目光。
視線在半空中交彙兩秒,瞿小绮趕忙挪開臉,假裝無事發生。
謝沅鶴轉身上樓。
瞿小绮維持他離開前的姿勢,光着腳丫子窩沙發裡,不知為什麼莫名有點小失落。
但沒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瞿小绮感到肩膀上披了條薄薄的毯子。
接着,身側沙發下陷,坐到他旁邊的謝沅鶴擡起他腳腕,很認真地幫他套襪子。
客廳裡有壁爐,一般不會感到冷,然而瞿小绮體寒怕冷,多蓋條空調被才剛剛好。
謝沅鶴做這件事時也沒問,全程沒說一句話,主打一個行動派。
落差感瞬間消散,瞿小绮望着少年白玉般的側臉,身心都暖融融的。
當晚,瞿燃踩着飯點回到别墅。
從管家和張姨那得知今晚又是謝沅鶴做飯,瞿燃照常不屑一顧地翻白眼,下一秒,在餐桌前炫得面目可憎。
“……”瞿小绮覺得他和主角受不愧是親兄弟。主打一個真香。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瞿燃一句話,差點讓瞿小绮米飯嗆進鼻孔,瞪大眼睛望向瞿燃。
謝沅鶴沒說話。
瞿燃看一眼米飯吃到鼻子上的瞿小绮,仍不懂為什麼小绮一覺醒來後變得那麼黏謝沅鶴,仿佛謝沅鶴離開瞿家就跟要他命了是的,以前有那麼黏嗎?
瞿小绮卻純粹是想在主角攻出現前,盡可能将主角受這十幾年裡失去的一切彌補回來,即便收效甚微。
瞿家本就是阿鶴該待的地方。
瞿燃道:“我也不是想趕你走,隻是你學業沒問題嗎?今天蔡管家說小绮的班主任來了回訪,電話裡也提到了你。”
小绮身體不好,又是大病初愈,休學一段日子在家靜養,完全具有正當理由。
但謝沅鶴不同。
……還從沒聽說過因為要照顧同班同學,可以“買一送一”請假這種說法。
謝沅鶴:“陳老師說什麼了?”
他對這位班主任有點印象。
高中時期,為了能和小绮長久的待在一起,他就讀的是一所私立名校。學費昂貴驚人。
謝沅鶴沒有經濟來源,蘇氏不逼他初中讀完就去外面打工已是難得。連夥食都對他苛刻,更不可能為他掏錢上學。
他是憑着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績,和市裡發放的獎學金,作為特優生考進去的。
隻不過前世的後來,小绮因為出意外住院,謝沅鶴選擇留院照顧他。如果沒有陳老師,謝沅鶴恐怕在高考前就會因為曠課被退學。
對此他是心懷尊敬和感謝的,後來陳老師家境有變,他好像還資助了一筆。
謝沅鶴戴上一次性手套,想起來了。錢轉過去當時,他将瞿小绮關作金絲雀的流言傳遍了整個景城。對方沒要。
瞿燃一邊給小绮碗裡夾青菜一邊道:“還能說什麼,說她給蘇氏打過電話,得知你暫住在我們家,問你怎麼還不去學校。”
瞿小绮默默用米飯把菜根埋了起來。讨厭吃青菜。
然後就被謝沅鶴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米飯上,還幫他把碗底的青菜重新刨了出來。
他:“……”
“再過段時間吧。”瞿小绮下意識扭頭看一眼,謝沅鶴正垂眸剝着蝦,“還麻煩蔡管家轉達一句,就說高二課業我都預習完了,讓她不用擔心,之後我會陪小绮一起去上學。”
畢竟是自家弟弟的班主任,瞿燃曾調查過那名陳姓女老師的背景。
家境優越,膝下無子,又對謝沅鶴格外照顧,“她對你倒是比蘇氏好多了。你學習好,她又是搞教育的,如果哪天她對抛橄榄枝,還愁考不上理想大學?當真不考慮一下?”
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份兒上,謝沅鶴哪能聽不明白瞿燃意思。
他一笑置之,将剝好的蝦往遞到瞿小绮面前:“吃吧。”
吃完飯上樓,瞿小绮站在電子體重秤上,猝不及防開口:“阿鶴,你真的不考慮認一個新媽嗎?”
謝沅鶴開空調的手一抖,遙控器掉在了地毯上,他偏頭古怪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