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對方又問。
宣赢眼簾微垂,長長吸口氣,特沒出息地、結結巴巴地說:“客.....客房服務。”
一聲飽含戲谑的哼聲立刻響起,宣赢下意識地就擡頭,剛好跟電子屏裡自己的那張傻臉對視上了。
此時不光背脊凍上了,渾身上下都不能動彈了 ,短短的幾秒鐘内,宣赢一萬次想把電子屏扣下來,摔碎,然後掉頭就跑。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的規定,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特别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隔着電子監控器,楊如晤平淡且冷靜地在那頭給他普及律條法規。
饒是宣赢心中對楊如晤有愧,并且也做足了無法将楊如晤輕易哄好的心理準備,哪怕争吵或者用恨意對待,宣赢全都接受,但是楊如晤情緒異常平穩,看他像看一個關系不怎麼好的舊友。
電子屏裡的傻臉很快變為了執拗的摸樣,宣赢壓下胸腔裡那股難言的苦澀:“開門,我賠錢給你。”
下一刻通話被斷,沒一會兒宣赢聽到門内響起了腳步聲,那股沒出息的勁兒又在腦子裡翻,等門終于被打開,沒出息的勁頭翻到最激烈,宣赢盯着他,鼻腔一酸,視線瞬間就模糊了。
楊如晤身穿一件黑色浴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黑發在夜風裡輕微起伏,那雙天生幽深的眼睛在他身上輕飄飄地慢慢繞。
似打量似端詳,又好像帶着怒氣隐忍不發。
“有事啊?”他語氣有些事不關己的淡薄。
宣赢喉嚨被一口酸澀的氣頂住,跟楊如晤對視了好半天,才終于将那句頻繁練習的開場白講出來:“楊如晤,我回來了。”
說出口的那瞬間宣赢恍然明白,這句話太蒼白也太不負責任,他妄想用一句話,抹掉決絕出走的自私,也自以為是地想要撫平楊如晤積攢的怒火。
于是他又說:“對不起。”
楊如晤勾了勾唇角,臉色不辨喜怒,他一言不發,居高臨下地盯着宣赢,鏡片之後的眼神堪比現下的溫度,冷的能潑水成冰。
院内木地闆鋪就,踩在上面一陣輕響,楊如晤不置可否,就這麼走了。
無論怎樣,絕不要灰溜溜地再回去,宣赢咬咬牙,拎起行李就跟過去。
室内溫暖如春,腳下有熱氣源源不斷地傳輸過來,高端度假山莊所配備的生活用品全是一線大牌,周圍散發着淡淡的柑橘香味,清新的味道籠罩着楊如晤的身軀,宣赢還是能從裡面精準地分辨出獨屬于他的體溫。
五髒六腑瞬間被安撫到了一個極為舒适的地步,宣赢松開行李,向前幾步,在楊如晤的背後站停。
“楊如晤,”宣赢攥住他的腰帶,“你今晚不回去了吧?”
楊如晤轉身,順其自然地掙開背後的手,淡聲反問:“想要在我這裡住?”
他們都将話說的太直接,似乎省略了久别重逢的步驟,省略了促膝長談互訴相思,亦或是憤懑的情緒,平淡到讓人心口發悶。
楊如晤總有這樣的本事,教人難以反駁,宣赢無法扭轉異樣的氣氛,隻得啞啞嗯一聲。
“你不知道這裡隻有一間房嗎?”楊如晤又問。
北苑雖然全數為獨棟二層,裡面各種空間齊備,但卧室隻配了一間,床寬到能容下三四個人,大有你要麼親密無間地同床共枕,要麼别耽誤功夫另居别處去。
宣赢當然知道,沒敢擡頭看他:“我....不能跟你一間嗎?我現在睡覺挺老實的。”
楊如晤忽然嗤笑一聲,緩慢地向他靠近。
灼熱的體溫在身前燙的難以呼吸,宣赢全身肌肉緊繃,避開他的眼睛,一步步往後退。
沒幾步,等人高的花瓶擋住了宣赢後退的步伐,他死死貼在上面,呼吸急促地看着楊如晤的臉越來越近。
宣赢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似乎在期盼着什麼,然而過了很久,預想的溫熱并未貼上來,剛睜開眼,就見楊如晤偏開頭,在他左耳處低聲問。
“先是洩露我隐私,現在又打算se.誘嗎?”
不知不覺,宣赢渾身冒了一層汗,正打算不管不顧地吼一聲是,身前的影子忽地一動,楊如晤擡身後退。
壓迫的氣息消失了,空氣不再那麼緊促,宣赢跟跑了八百米似的,嘴唇鼻子齊齊呼吸,楊如晤就站在兩步之遙的前方,靜靜地欣賞他這副窘迫的樣子。
“沒瘦也沒胖,看來過得不錯。”楊如晤口吻如常,叙舊一般。
宣赢攥了攥雙手,試圖盡快平複自己:“嗯,還可以。”
燈火和煦,房間内安靜異常,楊如晤很久才嗯了一聲,瞧着像敷衍,也像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緻。
“你呢?”宣赢生怕氣氛持續冷下去,“我給你寫了好多好多信,你都看——”
“不早了,”楊如晤打斷他的話,目光掃向客廳中央,轉身上樓,給宣赢留下塊兒地方,“你睡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