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五号這個日期好像已經在冥冥之中注定了,元旦那天的偶遇雖然令原本的安排偏差了幾分,但實際上宣赢仍是在五号當天才離開快樂山。
那位大老闆也是個人物,從元旦開始便每日宴飲,宣赢後來才得知楊如晤在受邀前列,之後幾天陸陸續續地來了好些人,正經事肯定有,不過在年節下,也在如此優美的環境裡,他們在山下品茗賞花或舉着酒杯就把各自的事情辦了。
從快樂山離開,二人共乘一輛車,臨近市區時,楊如晤開口問了今天與宣赢交流的第一句話:“去哪裡?”
車内的暖氣開的很足,宣赢感覺自己的臉頰都要熱腫了,他用指甲無意識地扣着指腹,回道:“都行。”
楊如晤好像笑了一聲,宣赢看過來,見他目視前方,那雙好看的唇輕啟幾下:“白浪費時間了,還是這麼沒主見。”
有些時候真的令人無法反駁,簡簡單單一句話,一個平淡的表情,就能讓宣赢心裡的愧疚多加一分。
他很想告訴楊如晤不是的,他有主見也有想去的地方,隻是在彼此之間,他更願意聽從楊如晤的安排。
那是一種從未消失的依賴與信任,以至于隻要在楊如晤身邊,他下意識地就覺得自己應該順從這個男人。
可是楊如晤總是這個态度,宣赢便不想解釋了。
車内再次陷入沉默,看樣子楊如晤也沒打算接着問,宣赢感受着周圍暖烘烘的氣息,身體轉到楊如晤這面,閉上了眼睛。
離開北苑十二号,淡淡的柑橘味消失,楊如晤的體溫彷佛進行了新一輪的更新,比以前還要濃郁。
在快樂山那幾天,他雖與楊如晤住在一起,但楊律心狠的厲害,硬生生地讓他睡沙發,平時交流也不多,很多時候都是幾個敷衍至極的單字,關系可以說冷淡至極。
而且白天楊如晤幾乎不會在房間,也不會特意知會宣赢具體去幹嘛,眼看着楊如晤故意晾着他,宣赢也不敢多問,反正習慣了自己待着,就在房間裡找點事情消遣時間。
晚上倒能多待一會兒,楊如晤并不酗酒,小酌一杯以示禮貌,身上的酒味輕微,混合着體溫,經常令宣赢聞之欲醉。
距離最近的一次是某天晚上,楊如晤并未應酬,在外散步回來,沒有直接上樓,反而坐到沙發上跟他一起看起了電影。
宣赢受寵若驚,連忙給他挪地方,還問他好不好吃點零食。
楊如晤搖搖頭,下巴輕點,示意他專心看電影。
當時放的是一部知名電影——楚門的世界,宣赢很喜歡這類電影,以前他總會自我安慰似的持續幻想,如果他也是另一個片子的主角該多好,在絕望時或者不開心時,突然來一道聲音告訴他,苦難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
那天楊如晤陪他看完整部影片,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可能觀影氣氛尚可,毛毯下,他與他的手背若有似無地觸碰着。
宣赢中途幾次想去握住那雙溫暖的手,直到影片結束也沒能付諸行動,後來進度條終于走到最後,幕布黑了幾秒鐘,楊如晤把手挪開,對他說了聲晚安。
再之後,一切如常,直到今天宣赢仍在原地踏步。
“宣赢,醒醒。”
車已經停穩了,宣赢努力地從楊如晤的氣息裡清醒過來,睜開眼先瞧楊如晤,後又往車外打量,僅一下,宣赢愣住,未等說話,楊如晤按開他安全帶,命令道:“下車。”
困意徹底飛散,宣赢怒氣沖沖地跟他對視,在對方波瀾不驚的目光下,不消片刻,怒氣一截一截地被人捶下去,宣赢喘了幾口粗氣,氣咻咻地揮開安全帶,下車重重地碰上車門。
室外溫差極大,身體上的那點兒暖和氣被刮的一絲不剩,楊如晤坐在車裡,饒有興緻地瞧他,然後也下了車。
宣赢以為他後悔了,高興的勁兒還沒上來,就見後備箱開了,楊如晤拎着他的行李箱,送到跟前,一個字也沒說,即刻返身上車駛離。
楊如晤太難搞,就像很久以前他曾對宣赢說過,再生氣不會不理人,快樂山同住的那幾天,他也是秉持以往态度,既回應但又足夠疏離,就從這份讓宣赢忐忑不安的态度上,明明白白地表達這事兒沒那麼容易過去。
周遭環境無比熟悉,沈園外,幾片枯葉在地下翻滾。
委屈無力、愧疚氣憤,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宣赢看向行李箱,沒忍住踹了一腳。
因提前通知過家裡,沈家成員今日齊聚銀灣為宣赢‘接風洗塵’,在看到沈休時,宣赢很想不顧形象,抱住他大腿嚎上一陣,好好告一回楊如晤的狀。
不過想想也就拉倒了,畢竟在他離開的事情上,不管是誰态度一緻,均表示不認可,他要是敢告黑狀,頭一個挨訓的肯定還是他自己。
果不其然,用完午餐,任寒唠叨了他老半天,抱怨完又欣慰地點點頭,末了臉一黑,警告他若再敢亂跑真要打斷他的腿。
許久不吃家裡飯菜,宣赢把自己塞的直不起身,歪在沙發上連聲應着,态度特别誠懇,隻差舉手發誓了。
飯後水果必不可少,芳姨心疼某人在外‘吃苦受累’,單獨遞給他一隻玻璃碗,裡面草莓個大鮮紅,青提顆顆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