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此勤顫抖地叫了聲他的名字,試圖來按住他的手,宣赢看都不看地揮開他,繼續逼問:“你以為自殺能抹去一切嗎?不能的,我自殺的次數數都數不清,我都還活着,你為什麼要死?”
“宣赢!”賀成棟按住他的手腕,“放開你媽媽。”
宣赢更加激動,狠狠地晃了下趙林雁的肩膀:“你是在對現在我的道歉,還是對十四歲的宣赢道歉?啊?說話!為什麼騙我!”
趙林雁大顆大顆地掉着眼淚,嘴唇幾番張開,卻隻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宣赢,放手。”楊如晤攬住他的腰,“聽話!”
宣赢心口一陣悶痛,他用盡全身力氣推開楊如晤:“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我為什麼要聽話!都是我錯了嗎!”
楊如晤很少會主動表現出強烈的起伏情緒,即便宣赢對他遷怒,他也保持着平靜的神色。
周遭好像又靜了,月色與燈光一齊散在房間裡,宣赢就在對他怒目而視的某個瞬間裡,看到楊如晤眉心微蹙,那雙深長的眼睛在鏡片之後垂下一抹悲傷的弧度。
宣赢心如刀割。
那口翻滾的郁氣從喉間咚地一聲墜回到胸腔,心口抽動着、擁堵着,宣赢再次返身按住了趙林雁的肩膀。
“我去樸閑栖雁找過你,也問過你,可是你為什麼不解釋,哪怕....你解釋一句,你沒有!你沒有啊!”宣赢低吼着質問,“媽!我給過你機會的!你為什麼不說!”
趙林雁的表情更加凄絕,面對親子的質問,她沒有一絲反駁的餘地,一聲低澀的抽泣後,她擡起手,慢慢地撫在了宣赢的臉上。
宣赢瞳孔微顫,眼底露出一絲罕見的恐懼,随後他猛地縮回手臂,連連搖頭,連連倒退。
楊如晤在身後扶住了他的後背,宣赢回頭看他一眼,心底的恐懼沒來由地加深加重,他沒忍住,偏開頭發出一聲幹嘔的聲音。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有人在背後撫摸他的背脊,宣赢眼前混沌不堪,腦袋裡就剩一個念頭。
他要離開這裡。
宣赢胡亂地推開衆人,慌不擇路地要往門口跑,與此同時,病房内發出劇烈的碰撞聲。
“宣赢!”趙林雁從病床上撲下來,椅子倒了,輸液瓶碎了,紮在手背上的軟針與液管斷開,她不管不顧地抱住宣赢的大腿,哭着道歉,“宣赢,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她不讓我帶你走啊,她不讓我聯系你,我是要把宣勤留下的,可是她嫌宣勤膽小,她隻要你,她不要宣勤!宣赢,你理理我!我求你,你理理我。”
賀家父子上前将趙林雁的手掰開,安撫着要她緩一緩,趙林雁死死抓着宣赢的褲腿,哭的不能自已。
心髒的撞擊感一下比一下強烈,宣赢無法做出回應,他僵硬地站着,目光落在楊如晤身上時,他低下頭,笑的肩頭抖擻。
不過片刻,宣赢擡頭看眼病房内那盞燈,深深吸一口氣,轉身彎腰,親手将趙林雁扶起,也對她送去以前經常聽到的祝福:“好好養病吧,早日康複。”
說完,他留給趙林雁一個決絕的背影。
眼前天旋地轉,趙林雁的思緒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她與宣文林青梅竹馬,從記事起宣文林就說要娶她,長大以後,他們理所應當地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互定終身,孕育愛情的結晶,一家四口平淡和美。
結局不該是這樣的,不該....
在宣赢打開病房門的瞬間,趙林雁瘋了一般尖叫出聲,她披頭散發,猙獰的猶如女鬼,仰在賀成棟肩上,狠狠地捶打着床闆,厲聲哭喊。
“宣文林!你個短命鬼,你把我害的好慘....啊!”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宣文林!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
宣赢腳步頓住,回頭,趙林雁那張狼狽不堪的臉映入眼前,他的神思也同她一樣,忽然飄到了久遠的過去。
宣文林死的那天,趙林雁攥着擔架上那隻僵硬的手,也是這樣瘋狂地、扭動着痛哭不止,可是多年以後,再次見面時,她變成了一位雍容華貴的太太,行事文雅,溫柔端莊,眼下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瘋狂悲慘,好一個世事無常的循環。
“宣勤會死的。”宣赢語氣異常冷淡,“他留下,真的會死。”
賀此勤低下頭,悶悶地哭出了聲音。
宣赢耳朵疼的聽不下去,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大,吹來的灰塵都撲在了臉上,聽不到那些嘈雜的聲音以後,心髒又跳回了原來的頻率。
麻木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時無法遏制的寒冷,楊如晤追出來時,正好看到宣赢蹲下去,雙臂環抱着自己,渾身瑟瑟發抖。
楊如晤半蹲到他身邊,将他手攥住,宣赢扭頭看過來,唇角微微一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對他說:“滾開。”
楊如晤不悲不怒,再去抓他的手,宣赢不肯低頭,連番抵抗。
推搡多次,楊如晤發出一聲低啞的笑聲,宣赢忽然緊張地喉管一縮,沒等反應過來,楊如晤拎起他手臂,半推半強迫地帶着他向前走。
車門砰地一聲合住,宣赢即刻就去推,楊如晤一條手臂卡回來,手指繞去他後頸,按着他往自己跟前一帶。
“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