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結束後,家裡的大部分賓客已由司機送往了婚禮莊園,除了賀家人,還有三位要在賀家留宿。
一位是賀成棟的至交楊平之,另外一位....是那小崽子以及把小崽子當寶貝的女人。
女人叫賀芝,賀成棟的堂姐,當年他因入伍,家中老人都是賀芝家裡關照,這些年聯絡沒斷過,那個叫浩浩的小崽子是賀芝的孫子。
趙林雁将二樓收拾出一間給祖孫二人住,一說到房間,宣赢犯了難,雖然賀家房間不少,但要他在楊平之的眼皮子底下與楊如晤同床共枕,還是挺難為情的。
“宣赢,愣什麼呢?”楊平之靠在餐廳門口,語氣跟楊如晤逗他時如出一轍,“楊叔不跟你們搶房間,我住樓下。”
宣赢耳根子一熱:“不不不用,我——”
“那您去把行李拿出來,早點休息。”楊如晤說。
楊平之:"...."
宣赢反抗無果,被楊如晤推去樓上,然而剛進房間,任玥打來一通電話。
任玥是一位非常優秀且負責的設計師,聽說最近在忙一個某知名品牌的壓軸秀,本以為短時間内見不到了,誰知她竟回來了。她在電話裡語氣溫和地要求宣赢今晚回沈園住,否則明天她來福熙路堵。
宣赢清楚這位姑奶奶回來的目的,無非跟賀此勤訂婚時一樣,她要跟着一起參加婚禮。
“我惹不起她。”宣赢如實道,“我先走了,明天見吧。”
楊如晤注視着他的眼睛,宣赢眼型很好看,眼睛黑白分明,許是近日情緒穩定了,連眸光都透着許多溫潤來。
“跟你嫂子關系這麼好?”楊如晤神色如常,“沈休你都敢罵,這麼怕任玥?”
宣赢短暫地沉默,然後啧他一聲。
“好,那今晚我回玲珑閣。”楊如晤說,“明天現場見。”
二人又一同下樓,賀成棟與楊平之長久未見,正在客廳叙話,兩位長輩看見他們明顯誤會了。
“瞧你兒子吧。”賀成棟說,“一天都不跟這兒住了。”
楊平之對他們擺了下手,示意二人自便,直爽地回給賀成棟一句:“你讓他改口叫你爸也行,你比我稱職多了。”
聽着都在嫌棄沉穩可靠的楊如晤,宣赢撇撇嘴,拽他走了。
沈家司機已在門口等待,楊如晤送他上車,按着車門猶豫了片刻:“晚上好好睡,忙完這陣,我再去拜訪。”
宣赢幾乎在瞬間就看懂了楊如晤的意思,他是想一起随他回沈園,但因沈氏夫婦與賀成棟不同,故而他考慮頗多。
“好,”宣赢學他習慣性的動作,伸手在他唇邊一蹭,“楊律明天打扮帥一些哦。”
楊如晤抓住他手腕:“不打扮也帥。”
轎車緩緩啟動,待汽車尾燈消失在眼前,楊如晤步行回了附近的玲珑閣。
家中一片黑暗,楊如晤站在玄關處,安靜地盯着沙發處駐足良久。
宣赢看節目時會很安靜,但這份安靜突然不在了,讓他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不适。
他按照宣赢的習慣放下幕布,随機放了一檔綜藝節目,看了半晌,搞不明白宣赢喜歡節目的哪一點。
心裡這麼想,但楊如晤罕見地把時間消磨在無聊的節目上,在下一期銜接時,手機恰好響起來。
“楊律抱歉,”祝詞說,“宣赢老家已經沒人了,除了在海安的社會軌迹,我沒查到任何信息。”
在賀家争吵時,楊如晤對宣赢說他會查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但宣赢說的也沒錯,他再有本事也沒沈家厲害,關于宣赢的信息,除了已知的這些,其他一無所獲。
楊如晤垂着眼皮嗯一聲,祝詞又補充:“但....我偶然聽到了一些關于任小姐的事情。”
祝詞有位好友在一家小提琴培訓班當老師,老闆姓汪,與任玥的老師帶點親戚關系,任玥經常跟着老師到處跑,一來二去關系便熟了,閑暇時幾人吃過幾次飯。祝詞說:“任玥是任總親戚家裡抱養的女兒。”
楊如晤眉心一皺:“抱養的?那她跟沈休——”
“後來應該發生過一些事情,任玥又被退了回去,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祝詞問,“需要我....”
再查必定會驚動沈休,以他待宣赢的态度,楊如晤暫時不能做什麼過分的動作:“不用了。”
結束通話,楊如晤按下眉心,腦海裡再次浮起宣赢陰郁悲憫的神态,他忽而一頓,看向門口思量片刻,起身下樓。
到樓下不過兩分鐘,楊如晤敲響了程願的房門。
幾秒過後,厚重的門闆從裡面打開,彼此對視一眼,均是錯愕。
“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
傅序南上下看他一眼,大言不慚道:“我在這兒住!”
話音剛落,程願的嗓音從裡面響起:“傅序南,你給我滾!”
楊如晤唇角溢出幾分笑,正待說話,傅序南将他往外一推,悄聲道:“兄弟,我好不容易進了他家門,你能有點眼色嗎?”
“不耽誤你,我就問幾句話,”楊如晤略作思考,“程願配合的話大約十分鐘就可以。”
一個要進一個不肯,推搡間程願走到了跟前,他先沒好氣地瞪眼傅序南,又一把将人推開,‘和和氣氣’地問楊如晤:“喲,楊律大駕光臨,什麼事兒?”
這副口氣屬實陰陽怪氣,另外眼神略帶挑釁,想起過往種種不愉快,楊如晤覺得‘程願配合’的希望不大,偏偏傅序南還在攪合,他拼命給楊如晤打眼色:“楊律....走錯了,是吧?”
楊如晤沉默不語,少頃,對着傅序南微微動了幾下唇,而後轉身就走,傅序南琢磨半天,對着空氣怒道:“姓楊的,你罵我是不是!”
夜幕又濃重了幾分,夜漸漸歸于甯靜,沈園朗月也落下最後一盞燈。
宣赢在任玥的要挾下不得以暫住朗月一晚,那位姑奶奶在他到家之後先是一頓罵,罵完了他然後指着鼻子罵沈休,說他胳膊肘往外拐,無非就是不滿宣赢與楊如晤在一起這回事。
在外手腕強硬的沈休同宣赢一樣沒出息,誰都惹不起正在氣頭上的任玥,等她發洩完了,宣赢如論如何也不敢把“明天不用陪我去參加婚禮”這句話給說出來。
雖然挨了罵,但被人記挂的感覺讓宣赢很開心,他翻了個身,又想起今晚任寒在應酬,回來時沒見着,明天出門免不了又得挨一頓唠叨。
想着想着,宣赢在被子突然笑了起來,在神經不再沉重之後,他好像沒有了任何壓力。
一切都在變好。
翌日清晨,宣赢被拍門聲吵醒,任玥還沒消氣,提醒般地拍兩下門,直接就進來了。
幸好不在玲珑閣,楊如晤那老流氓也沒機會扒光他,宣赢确認睡衣完整,還沒抱怨,被任玥一隻手就拽了起來。
她一臉冰冷,拿着幾套衣服在宣赢跟前比劃,宣赢沒敢往槍口上撞,跟木偶似的乖乖聽話,讓擡胳膊擡胳膊,讓轉身就轉身。
最後任玥扔給他一套雲錦質地的中式西裝,黑西褲,白外套,隐約能看到布料上有祥雲圖案,她說:“别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