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梁聖人轉了性子,發生轉變的時間是在四年前,那一年梁東亭一兒一女前後查出了尿毒症,好不容易有了腎源,兒女身體狀态不允許手術,隻能靠透析維持生命。
梁東亭這些年基本沒攢下什麼錢,變故一出,他老婆辭了工作照顧家裡,兒女的醫藥費、營養費還有生活日常開銷等等都要靠梁東亭一個人,兩口子賣車賣房親戚朋友借了一圈仍是杯水車薪。
深陷絕境之際,這個男人背脊彎了理想崩塌了,終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換種方式味兒就不一樣了,後來梁東亭明白有許多事兒不止一種解決的辦法,也懂了人與人之間的‘良性’溝通,遊走于灰色地帶時他漸漸地嘗到利益的美味,也逐漸懂了有些人不必好言相待,你即便不給好臉色他們也得低頭求着。
人呐,就是賤,他這樣說。
梁東亭在不久前轉做了刑事訴訟,受理了不少棘手的案件,因楊如晤負責齊秉貞案時與他同一律所,又因當時梁大聖人名聲在外,齊二爺多少知道這号人物。
說來勉強算是老相識,齊二爺見楊如晤态度堅決不肯伸出援手,隻能從與他交情還算深厚的前同事身上下手。
齊二爺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的人适合當槍,有的人适合擋槍,根據戰績與地位來看,梁東亭隻适合擋槍,而楊如晤既能擋槍,也能當槍。
彼時梁東亭就在臨市辦案,周決明收到齊二爺給的消息,很快找到了梁東亭,開門見山,籌碼卻比給楊如晤的低了很多。
都說刑辯律師是一腳踩在大牢裡的差事,多少同行因一念之差而身敗名裂,楊如晤師傅是業界大佬,一生沒落半分污點,平穩着路安穩退休。
尤記得當年這位大佬看梁東亭的目光,三分審視,兩分不屑,剩下的五分卻是贊許。
楊如晤也是這樣的感受,雖然梁東亭被生活折了脊背,不看疾苦隻看錢财,但從他受理的案件中依稀能看出當年的痕迹——心慈手軟,滿懷悲憫。
當聽聞周決明與他會面時,楊如晤未做他想直接便去了。
如今年月全民跟着政策走,反腐掃黑哪個敢頂風作案,若梁東亭接下齊皓案,就離死不遠了。
幾人在臨市會面,周決明暗歎其此計果然有用,于是松了松手,讓出空間給師兄弟二人談話。
二人從深夜談到淩晨,梁東亭似有松動,說會慎重決斷,并多謝楊如晤特來指點。
事情暫結,楊如晤剛要返程,周決明在酒店門口将他攔下,恭恭敬敬地把手機遞過來,說齊二爺要與他通話。
“如晤,我知道你為人孤僻,鮮少與人做好友,”齊秉屹說,“不過沒了梁東亭,還有路仁昌,還有很多跟你有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你不想他們先趟一遭吧?”
楊如晤微揚了下眉,扔下兩個字:“随意。”
哪料他前腳回了海安,周決明與梁東亭後腳就跟了過來,雙方約在今晚的會所見面,楊如晤一眼就看出來梁東亭不對勁。
許是周決明加了籌碼,許是梁東亭耳根子軟,反正眼看着想去跳一跳火坑。
楊如晤心腸比一般人要冷太多,用餐期間見梁東亭頻頻與他打眼色也不開口說一句,那晚好的壞的分析了個透,命就一條,楊如晤懶得多言,死活由他去。
場子冷到晚餐尾聲時,楊如晤接到一通電話,是他授業恩師打來的。
他在電話裡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如晤,别光顧着瞧樂子,護他一回,也護你兩個侄兒一回。”
正在周旋間,宣赢不巧碰見了。
此時樓上還有想要找死的梁東亭,既然答應了師父也不可一走了之,思及此處,楊如晤調轉腳步,交代道:“你先去醫院,确認一下宣赢有沒有事,告訴他我晚些過去。”
祝詞領命前去,恰巧今晚文從簡值班。
“宣赢做了些簡單的檢查,他沒什麼事,”文從簡摘下口罩解釋,“齊懷湘比較嚴重,除了皮外傷還有輕微的腦震蕩,肋骨也折了兩根,得留院幾天。”
進入病房,祝詞詫異地發現程願居然也在,幾人輕聲寒暄幾句,祝詞見宣赢确無大礙,便悄聲退到了門外。
“楊律,”祝詞清清嗓,“那個...程先生也在,還讓宣赢等你嗎?”
電話那邊的楊如晤靜了一下,說:“你送他回家。”
一字之差,祝詞開車将宣赢送到了歡喜園,而宣赢一路渾渾噩噩,走到玄關處才猛然想起,原計劃今晚他是要跟楊如晤回玲珑閣的。
不消一秒,宣赢心道算了,折騰一通,完全沒興緻了。
換好鞋,轉身往客廳走,一邊惦記齊懷湘,一邊想着楊如晤,宣赢腦袋微垂,走的也極慢,餘光裡恍惚可見今晚家裡的燈特别亮,還沒等擡頭細瞧,耳邊連續聽見砰砰幾聲。
禮花升空,很快散了一地,賀家三口捧着蛋糕,滿臉喜氣,異口同聲地對他說:“宣赢!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