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間裡頓時寂靜一片,走廊燈未開,賀此勤的身影僵在門邊,留下一塊漆黑的陰影。
楊如晤猛然擡起眼,眼中卻無絲毫驚慌,甚至連停頓都沒有,起身過來,先是看眼房門外,确認宣赢不在,扭頭看向賀此勤,用眼神示意隔壁房間。
兩間房,斜對門,楊如晤先前進去,剛抽出一支煙點燃,賀此勤突然上前揪住他衣領,用盡全身力氣将他狠狠推到了牆壁上。
悶撞聲在空蕩的房間裡格外清晰,楊如晤臉色依然平淡,甚至連手裡的煙都未掉。
“楊如晤!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賀此勤壓低聲音,“你怎麼能這麼做!”
楊如晤目光居高臨下,不緊不慢抽口煙,偏頭吞吐一輪煙霧,才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現在表現的這麼奇怪做什麼?”
很久之前,楊如晤送宣赢去而複返時就已被賀此勤看出端倪。
“那不一樣!我知道那時候你們沒在一起,”賀此勤要求,“我要你跟他分開。”
楊如晤沉聲發笑:“分開?你說了算嗎?”
“你們!!你們這是luan——”
“你腦子還沒開化嗎?”楊如晤的面部表情很奇異,眼中面上皆是溫和的笑,但怎麼看怎麼違和,“想說luan.倫啊?你是從哪裡算的?”
賀此勤氣的眼睛通紅,深吸幾口氣,放下手,又換了一副口氣:“哥,我求你了,咱們這一大家子,宣赢好不容易有了點緩和的态度,你能不能不要...破壞掉。”
“此勤,叔父叔母看不出來,你應該得看出來。”楊如晤理好衣領,“宣赢為什麼現在留下,并且不再那麼反感,知道嗎?”
賀此勤怔住,眼鏡瞪得溜圓。
“因為我,”楊如晤手腕搭在他肩頭,用手指在他後腦拍了下,“是因為我他才願意的,沒看出來嗎?”
“楊如晤!你太無恥了!”賀此勤低吼,“無論宣赢怎麼樣,我跟我媽都會盡全力補償他,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把我們的努力全都抹掉?不可能。”
楊如晤挑眉:“好啊,那我也跟你說三個字,不可能。”
他們沉默對峙,賀此勤胸膛劇烈起伏,良久,他沉聲哀求:“天下漂亮的男孩兒多了去了,但是宣赢不可以,我們就當家人不行嗎?如果你願意,你依然能随時看到他,我跟你說,他一點兒都不好的,根本不值得!哥,我求你了。”
楊如晤放下手,又抽一口煙,硬朗的五官在煙霧中模糊不清,看上去似有被說服的意思。
賀此勤乘勝追擊,聲音不乏讨好笑意:“哥,你要是想找人了,我身邊也有幾位單身的,條件比宣赢好多了,明天我就給你介紹,真的。”
楊如晤一言不發,一支煙抽到盡頭,将煙蒂摁進煙灰缸。
“走的時候從露台外的樓梯下去,不要讓他看到你來過。”
他竟無視了這番話,賀此勤氣急,扼住他手臂:“楊如晤,你可以不在乎我說的,那如果我爸媽來說呢?你也這副态度嗎?”
楊如晤扭頭看過來:“威脅我呢?”
“我不想這樣的,”賀此勤說,“如果你答應跟宣赢分手,我可以保密,永遠保密。”
楊如晤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随後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此勤,我從入行開始,受過的威脅恐吓乃至實際危險數不勝數,你覺得你這點威脅能影響我幾分?”
說罷,他打開門,再次補充:“宣赢身體不好,在他面前,管好你自己的嘴。”
賀此勤在原地呆愣許久,發洩一般重砸下牆壁。
室内樓梯光線昏沉,華麗的地毯嚴絲合縫地嵌在台階上,恍然一看,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淵,賀此勤死死盯着昏暗的樓梯,片刻,猛踹一腳欄杆,轉身從露台下樓。
之後幾天,賀此勤心中一直憋着這股火,看這個不順眼又看那個不順眼,加之婚期在即,瑣碎的事一件接一件,某天中午,又因一件小事竟在電話裡跟林漾吵了起來。
這天宣赢恰好複診回來,拎着一大袋藥,做賊似的往家送,程願不在了,分藥的活得自己來,想着等楊如晤晚上回來交給他來處理。
剛下樓,在樓梯處就聽見賀此勤氣沖沖地喊了聲:“我說了我忙,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我都可以。”
馮姨外出采購,趙林雁忙活自己的小店,賀成棟也不在家,客廳就杵着賀此勤一人,似乎喊的不過瘾,一并打開了免提。
宣赢繼續往下走,聽見林漾在電話裡說:“我拿主意?是我們兩個結婚還是我一個人結婚?”
“當然是我們兩個,我需要你暫時體諒我一下,林漾,我真的不想吵架。”
“我想嗎?”林漾生氣時的嗓音也如往常平和,“此勤,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為什麼這幾天這麼焦慮?你已經影響到我的心态了。”
聽到這兒,宣赢沒覺得事情有多大,兩口子吵架很正常,尤其婚前正是挑戰耐性的時候,不過賀此勤下一句,就讓宣赢錯愕地定在了原地。
“林漾,我們要不要把婚期延後一下。”賀此勤說,“我想——”
“什麼?”林漾難以置信,之後沉默,良久才說,“看來我真的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了。”
通話中細微的電流聲仍在維持着,宣赢明白,林漾是個好姑娘,沒直接挂了電話,已經給足了賀此勤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