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濕軟,傅序南似是一無所知:“睡覺了吧,他讓我給你,叮囑别忘了吃。”
宣赢攥緊手:“還有呢?”
“還有?”傅序南玩笑,“哪兒開的保健品,有用嗎?有用的話給我推薦推薦,畢竟都是叔叔輩兒了,早吃早保養。”
宣赢挑了下眉尾,把藥收好,很得體地道了聲謝謝。
傅序南沒待多久,藥送到就走了。
周遭一下子變得很靜,城市建築群閃爍着璀璨的霓虹,楊如晤煙瘾好像很大,猩紅的煙頭一直在指尖閃爍。
帶着點朦胧紅光的煙頭與璀璨的燈光夾在一起,明滅交替間,宣赢突然覺得,這座常來的城市也變得很陌生。
他漸漸有些明白,這些陌生是楊如晤帶來的感覺。
他熟悉這座城,熟悉楊如晤,但不熟悉這座城裡的楊如晤,也不熟悉楊如晤所在的這座城。
楊如晤抽完煙,走到宣赢身邊:“坐遊輪嗎?”
宣赢插住褲兜,捏着那袋藥品:“很晚了,應該沒了吧。”
“有。”楊如晤看眼手表,“不過得跑了。”
宣赢沒反應過來,便被楊如晤推住肩膀帶着快步往前走。
“最後一班還有二十分鐘,網上訂票通道已經關閉了。”楊如晤氣息很穩,“我們得快點。”
遊輪碼頭還有一段距離,即便跑着過去,是否能趕上也有賭的成分在,宣赢沒找到開口的機會,因為楊如晤把他的手腕攥在了手裡,腳步越來越快。
晚上本來就有風,跑動起來風速更加明顯,柔軟,濕涼,宣赢莫名覺得,他們在海風與燈光的護送下,仿佛要私奔去一個無人知曉的遠方。
鼻腔被酸意撞了幾下,宣赢腦子清醒又很混亂,在清醒時他覺得這種浪漫誰都可以擁有,在混亂時他覺得絕對不該也不能出現在他與楊如晤身上。
最後一班遊輪在楊如晤的加速奔跑下如願趕上,輪船栽滿遊客緩緩啟航,兩岸燈火倒映在海面上随波晃動,繁華又虛無。
船上有人背着吉他在唱歌,也有三五好友舉杯暢飲,姑娘們笑吟吟地舉着手機在拍照,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把海浪都淹沒了過去。
宣赢與楊如晤并排靠在欄杆上,二人手裡各拿着一罐冰可樂,宣赢側臉看了眼船下,海水在夜裡變得漆黑、冰冷,猶如他的心髒,跳的岌岌可危。
“不舒服?”楊如晤站到他這邊。
宣赢看過去,手臂搭在欄杆上,對他說:“還好。”
楊如晤不再講話,靜靜地看着他,宣赢坦然回視,他們在身後的愉悅聲響裡,較量着誰比誰更能沉默。
突然間,一聲煙花爆開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宣赢手指一下按緊了可樂罐,瓶身變形,可樂溢出來,楊如晤目光下移,拿走他手裡的可樂罐。
“我還要喝。”宣赢說。
楊如晤沒有歸還,他先把自己的那罐喝完,然後在宣赢的注視下,仰頭也将他那一罐飲盡。
“楊——”
“好了,沒了。”楊如晤把空罐子放置一旁,很是為他着想地補充一句,“待會兒還要喝藥,少喝點可樂。”
提起吃藥,宣赢的眼神無端變得嘲諷了幾分:“好啊,謝謝了。”
他的神态很反常,楊如晤推下眼鏡,正待說話,宣赢轉身,雙手托在兩腮,認認真真地看起了煙花秀。
一朵藍色鸢尾花升向天空,宣赢驚歎一聲,眼睛追随着那束煙花緩緩落寞,船上的遊客也都被煙花吸引過來,一時間周圍站了好多人。
随着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升空,耳邊的聲音變得更加嘈雜,宣赢恍若未聞,身姿都沒變過。
楊如晤站在他身側,微微垂眸,片刻,他步伐後退兩步,把目光放在了宣赢的側臉上。
煙花很好看,周圍人都很開心,絢爛的色彩給每個人的臉上都點綴了一層明豔的顔色,宣赢耳上的那顆紅痣在所有的色彩裡占據先機,妖娆地映在楊如晤的瞳孔裡。
直至煙花秀結束,宣赢感慨地歎息一聲,随後往旁邊一瞥,順着空蕩的位置向後看了過來。
楊如晤眸光沉沉,唇角很清淡地擡了一下。
“你看什麼呢?”宣赢問。
楊如晤站姿松弛,一手插兜:“在看你。”
宣赢眼睫極快地閃了一下,感覺握着欄杆的手掌在一點點變得很燙。
他們都是成年人,應該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合适說,但宣赢沉迷在這雙深情的眼睛裡,他心髒砰砰亂跳,頭腦發昏,竟下意識地随心發問:“楊如晤,你是不是——”
船身猛然一晃,幾絲海水落在臉前,宣赢心髒跳的更快,下意識想要問的話戛然而止,就跟剛落寞的煙花秀似的,讓人聽得意猶未盡。
楊如晤忽而挑下眉,緊接着一個清晰的字出口:“是。”
宣赢緊緊攥着欄杆,故作輕松,嗤道:“我話沒說完呢,你是什麼是。”
楊如晤神态未變,言辭也未變:“是。”
“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