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老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唱的原來是這一出戲。為了提拔這麼一個涉嫌謀逆之人,真是煞費苦心。”
蕭藩卻并不怎麼在意趙除佞的态度,肆意回之:
“我隻是舉薦有賢之士罷了,廠公亦可選一可用之人推而舉之。隻是還請廠公慎言,何裘是經三法司會審過的無罪,更有魏尚書親口承認他是可以再度為官的。”
“不是無罪,而是至今為止沒有确鑿的證據。何裘如是,藍通玄亦如是。”
見自己也被牽扯進來,魏與歸顯然是不太樂意,速速澄清一番,
“至于同意何裘再度為官,那也是以防京察和大計過後,各處職位空缺得太多,讓他做個替補罷了。南下巡鹽事關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小閣老舉薦人時還需萬分謹慎才是。”
然而蕭藩并未将魏與歸的警告放在心上,仍是滿不在乎:
“多謝魏尚書提點,所以我思慮良久才鬥膽向皇上舉薦此人。若不是他何裘有如此才能,我也不敢在大殿上大放厥詞。不如這樣魏閣老,反正京察将至,不妨就讓何裘先行一試,将功贖罪?若是介時兩淮鹽政沒有任何起色,那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一并治了他的罪,您看如何?”
“此事不是你我說了算的,還需陛下親自定奪。如若陛下願意施予何裘三個月的時間去治理鹽政,那自然是極好的。”
很顯然魏與歸并不買蕭藩的賬,直接把這個問題抛給了傅誼。
“好,準了,且讓何裘大展拳腳吧,到時我朕在京中等着他巡鹽的銀子和好消息。”
這次傅誼同意得很是爽快。
橫豎不到三個月,他倒要看看何裘有什麼樣的本事,竟讓蕭藩為之親自擔保。
挑一個有經驗的,總比他在朝中抓瞎趕鴨子上架來得好。
雖然傅誼很厭惡崇正黨的行事作風,但傅誼也不得不承認,崇正黨會用人,也鎮得住人。
他為之頭疼了許久的調糧,也不知蕭锵使了什麼手段,竟磨得那幾省的布政司同意借出部分官糧赈災。
“既然巡鹽一事已有所解決,那就該看看江南這邊的商稅和若幹雜稅了。我朕聽聞江南一帶的富商,尤以蘇州為甚,可是相當抵觸加征商稅,也不知當地官員是所何作為——”
傅誼說了一半,話鋒驟然一轉,語氣微揚,略帶深意,
“不如再令選一位巡按,代我朕巡狩,好生去敲打敲打這些地方官員,正好也能去監督監督黃冊庫的攢造情況?”
“善。恰好前些日子應天巡按的任職期限到了,臣正準備尋一人去頂空缺兒,隻是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選。”
魏與歸颔首,略作思考,覺得此舉可行。
“那魏閣老不必再苦惱了,我朕這兒有一位合适的。”
像是早早預料到魏與歸會這麼說,傅誼胸有成竹地自信一笑。
“既然我朕準了何裘可以将功抵過,那麼自然其他人亦可做如此處理。我朕以為,讓盧點雪暫任應天巡按,如何?”
“臣以為不妥。”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居然是魏與歸率先出言反對。
“陛下,雖說盧生确實才華出衆,然其年紀尚輕,資曆頗淺,不宜在此時外放為官。依慣例,當科狀元應授予翰林院修撰,入翰林院曆練個幾年。更何況巡按禦史是代天子出狩,考察百官、舉劾尤專,見之如見陛下,故而此人必當得是經驗豐富之輩,其擢選對于朝廷而言,可謂是重之又重。”
“那讓她等等吏部的铨選?”
這個想法傅誼剛剛提出,下一刻就被他自己否定掉了。
“也不好。她是當朝狀元,本無需參加朝考,與二三等進士一同等待吏部的铨選。再者,若是吏部讓她去做個七品的知縣或學管,豈不是屈才?”
“犯了欺君之罪還沒被打回原籍,賞她做個七品知縣都算是皇上開恩了,她又怎敢嫌棄?”
梁綱不屑地冷嗤一聲,然而在觸及趙除佞探來的目光後,蓦地止了話頭。
“老奴也以為,可讓盧點雪一試。”
趙除佞此話一出,不光是傅誼,就連蕭藩也詫異無比,心中暗道這閹人怎忽地轉了性子。
真是奇了怪了,他趙除佞先前不是最竭力主張治罪盧點雪的嗎?
果不其然,趙除佞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不過,老奴也覺得盧生的年紀委實太小了些,由她一人出任如此重職,想必不光是老奴,在座的百官心中定是千萬個不放心。不如皇上令派一錦衣衛與之相随,襄助她的同時,亦可監察盧生的一舉一動。畢竟她仍是戴罪之身,待遇與旁人大可不盡相同。若是其中出了什麼差錯,或是京察前無任何作為,錦衣衛可将她捉拿歸案,檻送京師!”
“那依你之見,應派遣哪一位?”
“那自然是秉公執法的沈指揮,沈靳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