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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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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說,瓊林宴後的第二日,早朝上少不了對盧點雪一事的争論。

傅誼本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正欲與反對者大幹一場。

隻是昨日宋徽猷連夜進宮送來的一封信打亂了他的陣腳。

而此時,這封信早已被大理寺卿宋骥朗聲讀完,朝廷百官正大眼瞪小眼地對着那幾行字發愣。

其實這是一封訴狀。

它本不應該送至朝堂上,供百官閱覽的。

隻是這封訴狀着實太過特殊了。

是由林家茶樓送至大理寺,控訴小厮盧點雪違反長工契約,欠錢跑路,要求其賠償十倍違約金的訴狀。

其言辭之辛辣有力,連魏與歸這位老手都忍不住頻頻側目。

可當事人昨晚已被錦衣衛押至诏獄,尚未定罪,就算林家茶樓找上大理寺讨個公道,那也不能放人出來盤問。

更何況大理寺素來也不受理“申訴冤滞”這一類的上訪。且沒有通政使司的審核,大理寺也不會受理狀子。

自昨日收到這份訴狀,大理寺不想節外生枝,準備依慣例把事拖一拖,便強壓着林家茶樓的人去走京訴流程,等到皇上和朝中閣老們定了盧點雪的罪再說。

但怪就怪在林家茶樓居然有通政使司的蓋章。

還一直讓訟師肆意喧嘩,嚷嚷着人證物證皆在,讓大理寺趕緊把盧點雪找出來賠錢。

此番動靜驚動了尚未放衙歸家的大理寺少卿。

正逢其剛收到瓊林宴上宋骥傳來的驚天消息,震驚之餘他不敢怠慢,連忙把這消息又傳至寺卿。

大理寺少卿有苦不能言。

他既要依上司的意思保住盧點雪,又怕說出盧點雪露不了面的事實徹底激怒這群人。

是以他暫時繞過繁瑣的司法流程,先去找了徽州會館的徽商們詢問解決辦法,嘗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那群徽商卻是見利忘義的。

初問時,徽商們都誠惶誠恐,焦心詢問着盧老爺是犯了何事,他們可以拿錢幫忙解決。

然未想一提到生意事兒,這些徽商就通通換了副嘴臉,義憤填膺地指責盧狀元不守諾,是應當把人找出來好好盤問。

這下大理寺是徹底沒了轍。

宋骥幹脆就把這份訴狀上呈給朝廷,交由百官判決。

别說,傅誼剛看到的時候,簡直傻了眼。

他知道林凡安是個大奸商,在金陵的晚晴樓裡用飯就連酸梅汁續杯都要加錢,沒想到對待手下人時更是苛刻。

傅誼不是沒查過林凡安的底細。

在金陵時,他就千方百計地想從雲舒和雲卷口中打聽消息。

可惜那兩人嘴巴一個比一個牢,天天跟他打馬虎眼兒,整得他隻能另作打算,即位後才有空讓宋徽猷幫他查查大理寺的卷宗。

傅誼就不信,他林凡安在江南做了這麼久的生意,豈不會真的安安分分清清白白,和同行沒起過一點糾紛?

然而大理寺内關于林凡安的案卷聊勝于無,統共就幾張紙。

林凡安,揚州泰興縣人,世以鹽商為業。

自開中法實施後,林家祖輩曆關隴、度臯蘭,往來張掖、酒泉、姑臧之境,于淮、浙、蘇、湖間賣鹽數年,牟大利,資财漸豐。【1】

但到了他父親這一代,正因開中支給而虧損窮困,故而林凡安舍鹽利而汲茶利,治業滋久,拓産殖家。

若傅誼沒有記錯,林家茶樓的說書先生曾有次提及過,江南的林老闆還有個不知所蹤的孿生兄弟。

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傅誼當時就記在了心上,還特意讓宋徽猷去查了一通,卻沒查出什麼有用的。

案卷上隻說林凡安确實是有個孿生兄弟,隻不過在多年前就已逝去,裡甲中也沒了其戶籍。

傅誼自是很不滿意這個結果。

他前腳剛下旨将盧點雪打入诏獄,後腳林家茶樓就登門鬧事,若說朝中無人給他們通風報信,誰信?

但同時傅誼也很奇怪,林家茶樓為何會在此時火上澆油,還急吼吼地趕着時辰把盧點雪的劣迹送至大理寺?

就仿佛是生怕盧點雪的事鬧得不夠大一般。

傅誼翻來覆去地思索了一宿,也沒想明白此舉的用意。

林家茶樓既已知曉點雪此時人在诏獄,罪還未定,根本就不可能把人放出來問個明白,為何還要煞有其事地向大理寺伸冤?

沈靳炳回宮複命時可是特意提到過,他早已命徽商會管裡的徽商前去給林家茶樓打聲招呼,說盧點雪要去赴瓊林宴。

怎麼到了林家茶樓人的嘴裡,就變成了違反長工契約,欠錢跑路?

傅誼甚是懷疑,林凡安在這個局中有沒有推波助瀾。

究竟是一無所知,還是早有預謀?

他不知道林凡安是否還在江南。

如果不在,那麼喊訟師寫訴狀的主意就是茶樓裡掌事的人出的,林凡安本人不一定知情。

畢竟将盧點雪打入诏獄的主意是是他臨時想出來的,滿朝文武都吃了一驚。林凡安不過一介商人,哪裡會料得到這個?

再者,盧點雪從入宮至被捕也沒過幾個時辰,京裡的消息總不會已經傳至江南了吧?

若是林凡安此時人已經在京城的話,他卻沒聽到半點風聲兒,這可是要讓錦衣衛好好查查了。

若真是此事皆由林凡安策劃,那他與盧點雪的關系怕是不一般。

可是這也很難說得通。

二人既然關系匪淺,那林凡安為何不竭力去保盧點雪,反倒趁火打劫,難不成真的就是為了訛人一大筆錢?

傅誼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其實,對于盧點雪此人,他是有點印象的。

當年雲離剛辭了太傅一職後,仍對傅誼不太放心,時常給陶王妃寫信,讓她好好督促自己功課。

其中偶爾也會提到金陵的一些趣事,比如他的好友李卓吾又跑哪去講學了,何時又辦了個女子學堂,還收了女弟子,人很有上進心。

回鄉後的雲離對那個女學生的身世唏噓不已,心中很是感慨。

同樣是差不多的年紀,别人還在苦苦求學,京中的某人卻還在不思進取,撩雞逗狗!

随後回頭就給陶王妃書信一份,讓她好好盯着傅誼的學業,還特意叮囑不要将此事告知太子,以防太子心軟遷就。

傅誼自然肯定不會忘記那個天天被娘挂在嘴邊,讓他以之為榜樣的盧姓女子。

然而很可惜,李先生的女子學堂沒開多久就被賊人給燒了。

那學堂裡的布設有不少還是娘悄悄出資捐贈的,傅誼也很是惋惜。

不過,瓊林宴上沸反盈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誼壓根就沒想起過此事。

反倒是宴後娘突然急急喚他去慈甯宮商量此事,他方才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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