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從魚竿上感受到似乎是有魚兒上鈎了,不由喜上眉梢。
傅誼緩緩收線。
沒想到宋徽猷卻是罵人罵上瘾了,對着空無一人的船尾就是一頓輸出,連比帶劃,震得整條小船都開始晃動。
“诶诶诶,穆安你别動!别把魚吓跑了,快來幫我拉一把,這魚還挺重——”
“都說了你别動,船要翻了啊啊啊啊——!!!!”
之後不出傅誼所料,這船确實是翻了,翻得還很徹底。
一直站在岸邊,時刻關注着湖中二人的黃保見狀,簡直被吓得魂飛魄散。
他不會水,隻能扯開嗓子大喊旁人過來救駕,邊喊邊在岸邊焦急地張望着有無旁人在場。
然而他喊了半天周遭也沒人路過,黃保隻得狠下心來,閉上眼縱身潛入水中。
傅誼本已經浮上水面,正架着同樣不會水的宋徽猷往岸上遊。
當看到黃保這個旱鴨子在水中拼命撲騰時,簡直目眦欲裂。
所幸趙除佞恰巧路過,看到這一幕,果斷脫了繁重的外袍,徑直遊向傅誼。
傅誼一邊遊着,一邊還要防着宋徽猷因恐懼而亂揮的手打到自己,可謂是心力憔悴。
他見趙除佞毫不猶豫地忽略了尚在掙紮的黃保,目不斜視地架起自己和宋徽猷,傅誼急忙開口,也不顧自己一不小心被嗆了水:
“咳咳,我朕沒事,我會水的,你先把宋司直帶上岸,我去把黃保救上來,咕噜咕噜——”
随後在趙除佞錯愕的目光下,他把宋徽猷這累贅玩意兒往趙除佞身上一丢,自己遊到黃保身邊。
還好趙除佞水性不錯,将宋徽猷送上岸後,又趕緊遊回來幫傅誼救人。
傅誼遊上岸後,趙除佞先是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傅誼的身體。
見皇上沒什麼大恙,他便将自己先前脫下的外袍從地上撿起,抖抖塵土裹在傅誼身上。
“還請主子見諒,待回去後老奴再向您請罪。”
“無妨。”
傅誼擺擺手,見宋徽猷被吓得驚魂不定,便替好友順了順氣,還好心地把幹外袍拉下一半搭在他身上,兩人緊挨着取暖。
這些事兒剛做完,他就看到趙除佞擡腳,猛地踹上還在吐水的黃保,面色極為陰翳,
“你還死在這裡幹嘛,不去喊人過來,就讓主子幹站在這裡挨凍嗎?萬歲爺救了你一條狗命,你就是這樣知恩圖報的?”
“是,是,咳咳……小的這就去辦。”
黃保氣還沒緩上來,就裹着一身濕衣裳,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傅誼皺眉,正欲開口指責趙除佞,卻被宋徽猷猛地扯住了衣角。
宋徽猷佝偻着身子,一連咳嗽了好幾下,這才讓趙除佞的視線從黃保處轉移回來。
見宋司直的臉色不佳,趙除佞順勢關心道,
“宋司直身體還好嗎?要不老奴馬上派人将您送回府,再派個禦醫看看?”
“我沒事,還是皇上比較要緊……”
宋徽猷的聲音聽起來虛虛的,一直倚着傅誼,直不起來腰來,
“全怪那個小宦官不成事兒!他自己不會水就算了,還差點連累到陛下!皇上龍體精貴,怎容得他糟踐?皇上,您回殿後可得親自懲治他啊!”
“是啊是啊,都怪他!”傅誼頓時反應過來了,連忙擺正了神色,
“這小宦官實在是沒有規矩!也不知從前是怎麼在太子哥哥跟前做事的,竟這般毛手毛腳,回去後你可得把這人交給我。不親自收拾他一頓,難平我朕心頭之氣!”
“一切全憑萬歲爺做主,那老奴也就不越俎代庖了。”
趙除佞拱手作揖應答,似乎并沒看出面前兩人的真正意圖。
換了身衣服,送走宋徽猷後,傅誼回到殿中。黃保便已跪在殿門外了。
他的衣服還沒換,看起來是剛喊完人就跪着了,以至于地磚上都濕了一大片。
傅誼見狀,忍不住直歎氣:
“怎麼每次見你,渾身上下都是濕的?别跪了,起來回話吧。”
然而黃保還一直跪着,戰戰兢兢不肯起身,甚至還朝着傅誼磕了一個大大的響頭:
“奴婢多次得皇上舍身相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了。方才陛下還特意支開督主不讓他處置奴婢,這已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就算奴婢把整條命給您也不為過。”
話說着,他就“砰砰”地繼續磕着,迫使傅誼直接動手,把人從地上給拎了起來。
望着這人額上隐隐約約已有血迹滲出,傅誼頓時頭大。
多虧宋徽猷機靈,提醒自己下手為強,把黃保給保下來。
趙除佞手段狠辣,黃保落入他手中受罰,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示意黃保趕緊去換套幹淨衣服,把血止住了再說,随後很是為難地開了口,
“我救你,單純就是不想讓太子哥哥的在天之靈傷心罷了。他生前如此牽挂你的安危,你也莫讓他死後還在為你擔憂便是。更何況我這次落水本就與你無關,你也不用受罰了,下去歇着就是。”
聞言,黃保一下子被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傅誼也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傅誼也沒這個心思聽他客套,擺擺手就讓他下去。
然而之後黃保的口齒卻是逐漸清晰了起來,口中的是刺得傅誼渾身一激靈。
他霍然起身,瞳孔猛地一縮。
“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了什麼!太子哥哥生前對你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似是被傅誼突如其來的反應給吓到了,黃保手足無措,隻得斷斷續續地重複道:
“奴婢,奴婢剛才說,聖上确實跟千歲爺說的一樣,日後成為一名賢君。”
“千歲爺生前是這樣說的,吾弟當為堯舜。對,吾弟當為堯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