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婷婷家在農機公司家屬院,離周自明所在的廠子并不遠,但今天她們約了市中心的K記見,反倒是周昱近水樓台,先人一步到達彙合點。
K記現在還是個挺時髦的聚會場所,消費不低。在豐城一碗牛肉面才四元一碗的當下,它家的漢堡八元一個。垃圾食品吧,吃着覺着膩,但長久不吃還挺想。它家早餐不怎麼接地氣,一來孩子們都愛睡懶覺,根本起不來;二來本地的早點種類豐富物美價廉,犯不着整這些又貴又吃不飽的玩意。這個時段,人少冷氣足的K記完全是避暑勝地!
三個人見面先互相傷害,你說我胖,我說你黑。周自晴最慘,人家輕飄飄一句“你還單着呢?”就殺得她體無完膚。劉婷婷這厮無事不起早,打鬧完畢,周自晴就靜靜等着她說事。
“嗨,是我表哥的孩子,我表侄,擦線考上市一中,擔心高中競争壓力太大,想笨鳥先飛,找人補補課。”
周自晴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是問哪門子的表哥怎麼孩子就升高中了?還是問怎麼說起補課就想到她了?劉婷婷極善察言觀色,根本沒等周自晴開口,就開始吭哧吭哧解釋:“我表哥你們都見過的,咱們高中搞行政的那個,林主任。”
周自晴還好,周昱倒吸一口涼氣:“就是咱們時不時吐槽一下的那個-----地中海?”大概是覺得謎底解開後再這麼講不太禮貌,周昱說到最後,眼神飄忽,聲音隻剩下蚊子哼哼。
劉婷婷能攤開說,自然不介意這個,“可不就是。這是不是能算點香火情?”後面這句是對周自晴講的。
哦,懂了。
按說,高中那麼多老師當同事,林主任犯不着找師範沒畢業的周自晴。可偏偏就是同事才不好開口。你說不講人情按勞付酬吧,誰稀罕你的幾個補課費?講人情吧,指點個一兩回是人情,正經排課就強人所難了。萬一傳出不好聽的,林主任大小是個官,更是得不償失。
好麼,她這個師大學生就在口口相傳中進入了林主任的視線。有劉婷婷這個間諜,還有什麼搞不清楚的?
“總之,酬勞參照你在豐城的标準,隻多不少。每天上午補兩個小時,逢周日休息。”
周自晴歎氣。果然師大的牌子更招風嗎?回來過暑假都避不開補課,很明顯,她已經成為了“人情網”中的一環。世情如此,可不就是你托朋友,我托朋友的朋友?
既然劉婷婷出面,那拒絕是不可能的,周自晴也不想拒絕。送上門的錢,先賺為敬。
“咱倆誰跟誰,你表哥雖然不能當作我表哥,但你侄兒必須是我親侄兒!”周自晴這麼拍着胸脯子保證着。
談完正事,是八卦時間。
且不說劉婷婷是如何吐槽那些參差不齊的追求者,周昱如何眉飛色舞描述首都作為“堵城”的壯觀,光是前陣子一批人張羅開的班級聚會就相當可樂。雖然死黨三人組無一人參加,但作為“小靈通”,劉婷婷陸續聽到一些消息。左不過一些人的分分合合,得意失意。尚未遭遇到社會毒打的新鮮人鬧不明白:為啥考了個大學,曾經熟悉的同學就已經面目全非。
人性使然。
總有人得志便猖狂,也有人遇水便化龍。大學遇到更可心的,分手就難免;若是嘗到走捷徑的甜頭,自然漸漸忘記何為腳踏實地。每個人都在沉浮俯仰之間,有人借力打力,也有人随波逐流。時間會淘汰許多劣質的香火情,讓真誠的人因稀少而可貴。
得知以前高中的領導請周自晴去給家裡的孩子補課,周家父母哪裡會反對?交代了一大堆要認真要負責之類的話,生怕她一個不慎誤人子弟。
第二天,周自晴就帶着全家的希望(不闖禍)往縣裡去。
在林主任家碰到馬緒,讓周自晴有點始料未及。馬緒這位曾經的同桌,考上TOP2之後認不出昔日同窗,讓周自晴一度意難平。之後,就回避了所有跟他有關的消息。她以為上回春節毫無亮點的偶遇之後,不會再有交集,卻偏偏在補課現場撞見。
細思之下大概能明白,這八成是另一個被抓的“壯丁”。
馬緒被抓壯丁,純屬于被他二叔馬老師坑的。馬老師哪裡敵得過蓮藕托身全是心眼子的林主任,兩杯酒下肚就将回來過暑假的侄子給賣了。
周自晴更慘,遭到的是師友的雙重背刺。馬老師賣侄兒順手,爆周自晴的料也毫不口軟,簡直就是賣一送一。
難兄難弟彼此安靜地點點頭,權當打過招呼,多餘的話就不說了。她可不想再有被“你哪位?”絕殺的體驗。這大概是平凡女生最後的倔強?
林主任按着獨子林聲的頭開始“托孤”。任打任罵任調教,傳授學習經驗為主,有心态調整的心得也務必傾囊相授。總之一句話,以掏空補習老師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