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神色并無異常,還有點因這故事戛然而止而不夠盡興的怅然。他捏着酒杯一口下了肚,“阿蘊,煙雨樓的“五寶”你可是一次性見識到了,這趟不白來。”
景珩最擅長的就是隐匿情緒,這已成了多年的習慣。他喝下一杯酒後,肚子稍微暖了些,他看着缥缈,說:“舅舅,“酒半仙”的身份,你可知?”
“不知。”缥缈揮了下袖子,他單手支着腦袋,側腿半躺在矮塌上,“你若是好奇他長什麼樣子,就去喊葉楚和淩焉,讓他們倆出手幫你揭帏帽。若是打不過,記得你有個很厲害的舅舅。”
景珩雖對“酒半仙”好奇,但也不會到摘人帏帽看真容的底部。缥缈的話,他隻當個玩笑。見缥缈閉上眼,他從矮塌上起身,穿好鞋走出了房門。
倚在門外的葉楚見景珩出來,抱拳行了一禮,然後又恢複成往日寡言少語的模樣。見景珩遲遲沒發話,葉楚開口道:“不去揭帏帽嗎?”
景珩笑着說:“不必。他故事還未講全,等着聽完吧。”
葉楚點點頭,看着景珩,問:“那公子這是要出門?”
景珩颔首應了一聲,他知道葉楚領了命,要時刻貼身護他,遂主動開口道:“一起吧。咱們去看看這廣陵城。”
煙雨樓所在的松浦街在城南,東西走向,街道寬長。
景珩故意放慢步子,真就一副閑逛消遣時光的樣子,看到糕點鋪子,就帶着葉楚進去,嘗過後覺得好吃就掏錢買一包。
葉楚看着手上提着的幾大包,疑惑道:“公子,蓬州的糕點不比廣陵的少,在蓬州也不見您買着吃,怎麼到了這廣陵就……”
走在前面的景珩停下腳,他回過頭看着滿臉帶着不解的葉楚,俊雅的臉上浮現出真切的笑意,他說:“大約是因為,我有個很厲害的舅舅。”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葉楚又陷入新的困惑裡。他不顧提着糕點的手也要騰出來一根手指撓頭,“……啊?您難不成今天才知道您還有個舅舅啊?還是您今天才知道,您的舅舅很厲害?”
景珩笑出聲來,似清風拂月,“葉楚,再往前轉轉吧。”
街角有個算命的小攤,那人穿着道袍,留着一嘬稀疏的胡子。他大老遠就看見了人群中的景珩和葉楚,等二人走近之時,就開始大聲喊,“貧道下山,為尋有緣人,送卦解簽,助爾破災避禍……兩位公子,來一卦如何?”
景珩和葉楚聞聲駐足,景珩出聲道:“道人是在喊我們嗎?”
道士起身迎上前,“正是正是,我觀二位公子非池中凡物,潛龍在淵,來日必有大造化。今日相見既是有緣,不如二位公子算一算?”
景珩與葉楚相視一笑,沒拒絕,跟着道士的指引坐到了攤位前。
道士笑着捋了把胡子,“哪位公子先來?”
景珩出聲道:“我來吧。”
道士點頭道:“公子可伸出手來,貧道先為公子看看手相。”
景珩依言照做,他伸出左掌,任道士細看。那道士邊看邊振振有詞道:“人的手分八卦十二宮,萬事皆可從掌中窺。公子福自天來,事不須求,隻需靜待天命彰顯,即可得大圓滿。”
葉楚聽聞此言,陡然提高了警惕。他露出警戒的姿态,雙眼夜鷹一樣盯着道士。景珩依舊很放松,他聞言道了聲謝,收回了左手,溫聲道:“那就謝您吉言。”
道士颔首笑道:“公子是貴人,何須言謝。若是方便告知生辰八字,貧道能算得更精準些,隻是……需得付點銀錢……”
這模樣做派,跟招搖撞騙的三教五流如出一轍。葉楚提着的警惕又放下了,他出聲道:“您不是能掐會算嗎?生辰八字您還算不出來?”
那道士臉上堆着的笑凝固了一瞬,他的眼睛左右來回瞟,明顯底氣不足。
景珩從錢袋裡摸出一點碎銀,放在了簽筒裡,“您莫怪。生辰八字就不必了,看一看首相即可,告辭。”
到此,那道士也未發一語,等二人走遠了,才啐了一口,罵道:“有點錢真了不起!我呸!還不是投得了好胎!看不起誰呢……欸,這麼多地方不放,偏偏放我簽筒?”
那道士努力伸着手指往簽筒裡夠,費好大的勁兒也沒把碎銀勾出來。他把簽筒稍微歪了下,随手搖了一下,從竹筒裡掉出來一根簽。
道士沒管那根簽,先把碎銀拿出來用牙咬了一口,笑着把錢放進口袋後才拾起掉在地面上的簽。
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卦,下下簽,是為異卦,乃不吉。
道士拿着卦,看着走遠的二人,喃喃道:“機緣巧合。非我卦象,實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