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亭把玩着缰繩,聽江歸晚和人交談。花妙翎不是安靜的性子,她牽着馬走上前,好奇地問:“這白綢是為誰挂的?”
守門弟子自己查看着令牌。觀林山莊與明山十四宗沒有什麼交際往來,令牌難辯别真假,但眼前少女若真是明山少宗主,他一個給觀林山莊守門的,自是不敢攔着不讓人進門。他抱拳行禮,“在下有眼不識,這令牌需得請主家過目。煩請稍候。”
他給其他值守的人打了手勢,他便匆匆往裡跑。
花妙翎看着人一溜煙跑了,手掐腰就想要喊。江歸晚及時出聲,“他來不及答,問那幾人。”
“哦——”花妙翎蹙鼻頭俏皮吐舌,她招招手,喊其中一人過來,“他跑了,那你來跟我講,這白綢是為誰挂的?”
這人一看就知年歲不大,說話動作都帶着青澀,沒有先前人的圓滑,“你們竟是不知?”
花妙翎單手支着下巴,更好奇了,“知什麼?難不成人盡皆知嗎?”
小弟子見人果真不知情,思索着自己知道的也都是雞毛蒜皮的皮毛,也差不多是路人皆知,也不墨迹,一股腦說了,“這白綢是為我們莊主所挂。莊主被人暗算,傷了心脈,一命嗚呼。”
江歸晚聽此皺着眉。她轉頭去看常溪亭,常溪亭對上她視線,不動聲色搖了搖頭。江歸晚把話吞回肚子裡,跟着靜觀其變。
“三位——”先聞其聲才看見匆匆跑來的守門弟子,“唐公子有請。”
常溪亭跟江歸晚并肩走着,低聲跟江歸晚說着觀林山莊,“唐公子是唐季同,文長風養子,據說是觀林山莊内定的少莊主。不過未合禮,便也還不算,或有變數。文長風親生的隻有一女,名喚文書瑤。另還有一弟子慕千允,能力出衆,天賦禀然……”
琴川多溪水池塘,如今不到夏季,荷花未開。一衆春花沿着池邊土壤開的茂盛,淺薄的霧落在花瓣上,更添春色。觀林山莊内一路走來,亦是遍地花木,如入山林。
三人一路跟着走到見春堂,侍女們端着茶水糕點,禮節周到。
“勞諸位久,有失遠迎。”
來人一身白布素衣,身高卻消瘦,額上系着白事用的白布,丹鳳眼更顯細長。他身後一臂之距,跟着一位安安靜靜、周身生着書卷氣的姑娘,也是一身白衣,細腰仿若一手可握,讓人望之憐惜。她低垂着眼,長長睫毛一眨一眨,好似振翅欲飛的蝶。
“在下唐季同,這位是師妹文書瑤。”
幾人各自見禮問好,落座後簡單客套幾句,入了正題。
唐季同:“我義父遭人暗算,心脈重傷,藥石罔醫。姑娘托人送來的靈藥也無效。雖如此,但此恩,觀林山莊記下了。”
花妙翎心直口快,滿腹疑問一字字道來,“重傷心脈,千年人參吊着氣,也不是不能救。再者送來的藥是解毒用的,聽你這話倒像是不知道你們莊主中了毒似的。”
文書瑤攥緊手,眼尾紅的好像抹了胭脂,淚眼婆娑道:“什麼中毒?”
江歸晚記得她去北淵之前,托車夫送文長風來觀林山莊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得清清楚楚,親手把信收入荷包,放在文長風身邊的。江歸晚心中疑問太多,但她不可能記錯。
“前輩是在太古峰與人交手,那人彎刀染毒,前輩因此中了霜刃毒。我托人送前輩歸家之時,寫了封信交代清楚,你們不曾看到嗎?”
文書瑤聽聞此言,立時轉頭看向唐季同。唐季同皺眉搖頭,“姑娘可是記錯了?我義父是我和師弟一起在城門口接着回來的。義父當時雖坐着馬車,面色有些發白,但絕非是中毒。”
江歸晚欲辯解,但不知要如何說。常溪亭自坐下便不發一言,喝完了一整杯茶。他把中間的糕點推到江歸晚茶杯旁,不緊不慢開口,“江姑娘的話,文莊主中毒,我是人證。送藥解毒,穿紅衣服的小丫頭是人證。不知,唐公子的人證在哪?”
唐季同在腦中回憶着當天的諸般細節,他喚人去找慕千允。
堂内五人沉默不語。唐季同反複回憶琢磨,他悲痛過深,自文長風身死至今,他都像踩在棉花上,沒有實感。日子渾噩,亦真亦假。偌大的觀林山莊,師妹文弱,師弟比他年幼,是他一手操辦,設靈堂,挂白綢,宴武林。文長風之死,他派師弟帶人追查,已有十日。
“師兄!師姐!”
人未至,聲先到。秀眉高鼻,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微微往下延,唇紅齒白,是一個亮晶晶又未脫稚嫩氣的漂亮少年。他一頭烏發紮在腦後,好像在發間挂了鈴铛,走進見春堂時叮鈴當啷、清清脆脆地響。
文書瑤對着來人點點頭,唐季同擺擺手,起身介紹,“這便是師弟慕千允,剛滿十七,年歲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