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好一切後,巫晁單腿屈膝坐在台子最前端,他身後是圍成一圈的有半人高的幹草垛和綁在木樁上的“人質”。
他看起來像是真的在耐心等人來——卸了腰間的最後一把彎刀,不設防似得随意放在身側,脊背也放松地微微彎曲,身上慣有的冷冽戾氣好像也被今天的太陽暖散了,整個人顯得有些暖洋洋的柔和。
此時此刻,三個蛇影衛目不斜視站立在一側,眼見日頭越升越高,他們後背冷汗直流,整顆心提在了嗓子口,氣也不敢喘。
他們怕巫晁。
他們深知不管巫晁表面看起來有多麼正常,骨子裡都是瘋的。
這樣度時如年的煎熬了也不知多久,終于聽見一直安靜着的巫晁淡聲說了句:“來了。”
巫晁目光聚焦在遠處漸漸清晰的人影上,他嘴角緩緩勾着一抹淺笑,搭在膝上的手指跟随着朝他走來的腳步,有規律地輕輕敲打着。
拿着火把的蛇影衛見人來,剛有動作,巫晁又輕飄飄地叫停:“哥哥好久沒和心上人見面了,不必這麼急。燒起來煙熏火燎的,哪還看得清人了?”
他招招手,把火把拿在手裡。
花妙翎看着被綁成一排的人,牙都快要咬碎了。
江歸晚扯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邊拉了拉:“阿翎。”
花妙翎懂江歸晚的意思,可她看着不幹人事的巫晁,就一點也忍不住。她拍了拍江歸晚的手,低聲說:“姐姐,我有分寸的。”
“打架我不行,但打嘴仗我可以。巫晁搞這麼一出,我們總得知道他用意何在,想點兒法子拆招。不然他綁人,我們救人,他點火,我們滅火,總覺得他在遛狗玩。”
江歸晚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她看着台子上的五個人質,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那好,你看着做。”
前去接人的蛇影衛,走到台子上看見巫晁帶着笑意的側臉,頓覺毛骨悚然。他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托着彎刀,腦袋幾乎要貼到胸口,恭敬道:“主人。”
巫晁嗯了一聲,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去把我哥眼睛上綁着的布解開,讓他見見人。”
“是!”
巫缺聽見了巫晁下的命令。
一直在努力強行沖破穴道的他,原本漲紅到發紫的臉色,在此刻瞬息之間變得慘白如死灰。
他突然間,好像猜出來巫晁在鼓聲中跟他說了些什麼。
絕望。
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幾乎要把巫缺淹沒。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事情要變成這樣,為什麼就非得走到這一步?!
激烈的情緒找不到宣洩的出口,都照着身體的殘缺處開始攻擊。巫缺的左眼如針紮般刺疼,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肯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覆在巫缺眼睛上的布剛拿下來,蛇影衛猝不及防看見一串血淚。
蛇影衛:“!”
他剛想去跟巫晁彙報情況,站在台子下的花妙翎就開了口。
“巫晁,你這是玩哪出呢?綁這麼多人是打算威脅誰呢?”
巫晁低下頭,笑着說:“如你所見,一場遊戲咯。但你說的威脅……在我看來,綁個人怎麼能算是威脅呢?給遊戲助助興而已。”
花妙翎一時沒能控制住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她腹诽道:“真是夠瘋的!”
巫晁順着花妙翎的話跟她聊了會兒,見花妙翎遲遲沒發現巫缺,他輕嗤了聲,重新拿起彎刀,站起了身。
他俯瞰着底下的人,意味深長道:“作為故人,我給你留的時間夠多了,你還真是夠蠢的。”
花妙翎沒聽懂巫晁的弦外之音,她緊急往後退了兩步,指着彎刀說:“喂喂喂!話還沒說完呢,你拿刀做什麼?!還有這火把,能不能待會兒再扔?我們倆再聊會兒天啊!”
巫晁沒理她,轉動了下手腕。
蛇影衛趁着這空檔,趕緊上前說:“主人——”
可惜他的話沒有巫晁的手快,話剛起了個頭,他就眼睜睜看着巫晁頭也不回地扔了手裡的火把。
幹草垛上提前澆了少量的火油,火把剛觸及幹草,頃刻間就燒成了一個火圈。
巫晁拿走蛇影衛手裡的另一把彎刀,冷聲道:“下去。”
“是!”蛇影衛本能服從道。
巫晁雙手執刀,徑直從一丈多高的台子上跳了下去,他收了笑,說:“花妙翎,看你這麼蠢,我再給點提示吧。台子上的人,你就不覺得哪個眼熟嗎?”
花妙翎被巫晁緊緊盯着,心裡突然打了怵,她往台子上掃了眼,看了一圈也沒認出來誰。她結巴道:“……你……你别離我這麼近……不……不公平……”
巫晁停下腳步,看了眼她空蕩蕩的手,不耐煩地扔過去一把刀:“現在遊戲開始?”
花妙翎拿着刀隻覺得燙手。
她不會使啊!
一邊是台子上困在大火中的五條人命,另一邊是抵擋不住巫晁攻勢的花妙翎。
江歸晚怒火中燒,燒得目眦欲裂,眼眶通紅。
她死死攥着偃月劍,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沉甸甸擡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