嫫歡不知這中間的陳年舊事,看此景,倒也隐隐猜出來幾分。女人總是可憐同病相憐的女人的。她看姒娘情緒崩潰,終是不忍,想要求情,“景珩……”
“嫫歡。”
沒有溫度的兩個字,凍住了嫫歡想要說出口的話。
這才是景珩啊,這才是真正的景珩。謙和之下,不允許被打斷,不允許被忤逆。
嫫歡沒再開口。
景珩接着說:“姒娘,我說的是什麼你該是清楚,自欺欺人也随你。莫要再玩這些拙劣又可笑的遊戲,你身邊的人,已經換過了,你今後好自為之。”
姒娘破口大罵,尖聲叫喊道:“景珩!你為何要這麼殘忍!我自問曾經也善待過你,為何今日你要如此待我?”
景珩欲離開的腳步停住。他轉過身,像看一個死人一樣,絲毫沒有溫度。
“不裝瘋了?”
“姒娘,你說你善待我?你隻是想用我牽制住我師父罷了,我哪次生病不是你故意為之?這些也就罷了,我不與你計較。”
“當年,我師父重傷,把我托付給你照顧,你是存了什麼心思,向那幫人洩露了他的影蹤?”景珩看着姒娘,殺人誅心般問道,“你是想要他的命?還是想廢了他的武功,把他囚在你這莳花館呢?”
“我沒有!”姒娘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你休要胡言亂語,我沒有!我是愛他的,我沒有!”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她沒有。
過了很久,景珩已經離開,隻剩下姒娘和嫫歡兩個人。
姒娘哭着道:“姜聞祈,我沒有要殺你,我隻是想讓那些人廢了你的武功,你這樣的人,總是說要去行俠仗義,要遊走江湖,我總是留你不住,我隻是想多看看你,才動了歪心思……我錯了,姒娘知道錯了……”
說着說着,她又瘋癫起來。
“你說走就走便罷了,我可以等你,可為何又憑白有了一個孩子?景珩那個賤人,是你和哪個狐媚子生出來的?!姜聞祈,你怎麼能如此對我?”
嫫歡聽着姒娘胡言亂語的話,她走到桌子前,倒了杯酒,她想了想,又拿起了裝得滿滿的酒壺朝姒娘走去。
“姒娘,你累了。”嫫歡蹲下身子,把手裡的酒杯遞過去,“歇會兒吧。”
姒娘目眦欲裂,她已經不甚清醒,“呸!你是哪個賤人?”
嫫歡笑了笑,握着姒娘的手把酒杯塞進她手裡,然後把酒壺裡的酒慢慢傾倒在姒娘頭上。
“你這個賤人!”
嫫歡單手握住姒娘骨瘦如柴的手,笑道:“姒娘,我可憐你,想和你共飲而已,你怎麼識不清人心呢?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姒娘掙紮着,她大笑道:“可憐我?誰允許你可憐我?我一點也不可憐!”
嫫歡沒停,直到把酒壺裡的酒倒完才收了手。她把酒壺扔在地上,又遞了随身的帕子給姒娘,柔聲道:“擦擦臉吧。”
姒娘看着嫫歡就好像在看神經病一樣,她揮手打掉了那淺粉色的帕子,惡狠狠的罵着,“瘋女人!”
嫫歡不見半分惱怒,她點了點頭:“我是瘋女人,你也是。姒娘,你剛剛說的話可還記得?你罵了景珩。”
姒娘眯着眼,“我說呢,你為何這般對我,感情你是喜歡上景珩那個賤人了!”
“啪——”
姒娘驚訝地偏過頭,有些敢相信自己挨了一巴掌,“你敢打我?”
嫫歡站起身,俯視地上的人,“是。所以我才說你和我都是瘋女人,為了不得之人,磋磨自己。景珩的身世如何,要你信口胡亂編排?”
“姒娘,不過就是一份愛而已,不得便不得了,你怎麼這般的愚蠢,這都多少年了,你裝瘋賣傻,使了一計又一計,你心中那人可曾派人來傳過一句話?”
姒娘氣極了,恨聲道:“你不愚蠢?!景珩不也是不要你?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嫫歡笑意不減,溫聲說:“我和你才不一樣,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姒娘,你不要活得太可笑,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為了愛能自甘堕落的。”
嫫歡扶着姒娘站起身,她随意進了一間屋子,把姒娘推在鏡子前面。
“你該是好久沒照過鏡子了,好好看看吧,姒娘,睜眼看看鏡子中的人有多麼的醜陋,多麼的讓人惡心!”
姒娘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一連串此起彼伏的尖叫和笑罵聲,招來了被隔離在遠處的幾個灑掃婢女。
“嫫歡姑娘?”
嫫歡看着那幾人吩咐道:“姒娘如此這般,不必找大夫,你們照顧好她吃穿就行,衣食上不許苛待。”
那幾個年輕丫頭雖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但心眼還是夠的,知道此時該聽誰的話,連忙應道:“是。”
嫫歡揮揮手,讓人離開。
她疲累地坐在一邊,看着半瘋半癡的姒娘,靜靜落着淚。
姒娘說,她以後也會這般,因為愛不得,癡狂半生。可是,她隻是愛了一個不給回應的人,她有何錯呢?
“姒娘,我不會是跟你一樣的下場。”嫫歡擦了擦眼淚,起了身,“姒娘,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