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亭“善解人意”道:“沒什麼安排。若是女俠需要一個軍師随行,我肯定樂意奉陪。隻是……”
江歸晚緊跟着他的話追問:“隻是什麼?”
常溪亭端起酒杯,笑吟吟道:“若是到時候姜聞祈不給藥,拿刀趕人,女俠記得别撇下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伸手拉一把就好。我跑得快,定能跟得上女俠,保證不拖後腿。”
多虧是掌櫃的手快了那麼一步,要不然等江歸晚見了那碎裂的門闩,恐怕常溪亭現在也不會就這麼若無其事面不改色地說出來“弱男子”這麼個自我評價。
其實常溪亭如果不開口說話,江歸晚覺得那位素未謀面的鸢都“玉書公子”大抵就長常溪亭這個樣子。
仙人面,玉骨形。
可惜,常溪亭那張嘴似乎總是不能合上,話既多,也不會正經說。
江歸晚看着常溪亭的笑臉,又回憶起自己醒過來時身上包裹的一層層嚴嚴實實的衣服和被子。
他明明就不是話本子裡那些調戲女子的渾人,可為何說話卻要如此這般?
她腦海中忽地躍上來一個想法,她莫名覺得常溪亭是故意的,故意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故意扮作風流。
可是為什麼呢?
江歸晚的腦回路七拐八拐之後,奇妙的想出來一個解釋——難不成是常溪亭覺得她這個人不值得結交嗎?
這是江歸晚離開十四宗後第一次交朋友,她想到此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她雖然有些事不能說與他,可說出來的話都是真的,并無半分虛假。她也不是什麼壞人,為何他要這般呢?
對面的常溪亭還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會兒被單方面地扣上了個“看不起人”的大帽子。
江歸晚這人的表情一貫很少,所有情緒都在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隻要留心看,就能看到。
常溪亭瞧江歸晚突然間情緒低落,心中有些納悶,是這些話又惡心到她了?
常溪亭摸了摸自己的臉,他自認為自己這張完美的臉無論什麼時候拿出去,都是能招小姑娘喜歡的。
怎麼那些長得還不如他的男子說這些惡心人的話能惹得姑娘歡喜,到了他這,卻是這種效果?
江歸晚這丫頭肯定是見識太淺,世面還沒打開,常溪亭突然又有點想逗逗她。
他正欲開口出聲,嘴巴剛張開,對面的江歸晚卻率先開了口。
常溪亭覺得江歸晚看着他的眼神,怎麼感覺眼神這麼的……真誠?
他把嘴又合上了。
然後他聽見江歸晚說——“常溪亭,我不會棄你不顧,你是我朋友,我會護你。”
她說,他是她朋友?
常溪亭有些想笑。
他卻不知自己為何沒笑出聲,也沒動,沒避開她的視線,就這麼直直和她眼睛對上。
他有一瞬間好像真就通過那雙黑曜的眸子看見了她赤忱的心髒。
呵。
還真是一張白紙。
常溪亭斂了眸子,切斷了和江歸晚的對視,低着頭沒再開口說話。
江歸晚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她隻是想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為何常溪亭聽完之後沉默不語,她眼中有些無措,想要開口詢問,常溪亭卻站起了身。
“我吃飽了,先行回房。女俠什麼時候走,屆時通知我即可。”
常溪亭看也沒看江歸晚,隻留下一句話,快步回了房。
夜裡,常溪亭洗漱完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閉着眸子強逼自己入睡,耳邊卻頻繁想起江歸晚忽如其來的那一句“我不會棄你不顧,你是我朋友,我會護你。”
……真是蠢。
十四宗竟是指望這樣的人隻身踏入這渾水江湖,去尋不知是死是活的江宣清?
怕不是他們嫌江歸晚礙眼,趕着讓她去送死。
常溪亭又覺得這和他有何關系,他隻是想看點有趣的事。
他在床上翻來翻去,越想越是睡不着。
他煩躁地起了身,猶豫了下,朝房門口走去的腳步還是掉轉了個方向,走到了窗戶邊,動作十分娴熟地跳了窗。
天色已黑,客棧四周沒有一點光亮。
常溪亭腳步沒有一絲遲緩,徑自往黑暗中走去。
“閣下來的真是好時候,我恰好心情有點不好。”常溪亭停下步子,摸着腰間的玉笛冷冷地開了口。
隔了一會兒,從樹林裡走出來一個人,那人道:“公子莫動手,在下隻是來看看文長風死沒死,對你可沒敵意。”
常溪亭嗤笑了聲:“白天沒看夠?人死沒死,你該是清楚。”
那人沒否認,隻道:“公子和那位姑娘打算帶文長風去哪裡?淩波崖嗎?”
常溪亭把玩着玉笛上的桃花玉穗,譏諷道:“怎麼?想一起?”
“淩波崖沒藥。”
常溪亭的手指頓了下,很快又恢複自然:“所以?”
那人道:“沒什麼所以,我隻是好心提醒罷了。”
常溪亭沒了耐心,直白道:“要麼滾,要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