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亭在門口等了會兒,沒聽見屋裡的人喊他幫忙,也就明白江歸晚那丫頭又開始一根筋犯起了倔。
他這人的愛好裡既沒有無限次的搭援手,也沒有熱臉貼冷屁股這一項,那就随她自己折騰去,反正那點傷也不足以死人。
傷不傷的,活着不就好了。
常溪亭揮了揮衣袖,翻身一躍,輕飄飄從二樓下到客棧一樓。
“掌櫃的,拿瓶酒來。”
在後廚忙活着做飯的掌櫃朗聲應道:“好嘞!公子請稍等片刻,酒馬上就來!”
江歸晚塗完藥,穿好衣服,收拾完一切出來,正巧看見掌櫃殷勤招待常溪亭的樣子,似乎比之前對待她還要更……周到一些?
“女俠傻站那看什麼呢?既還手腳靈活,就下來吃飯。”
樓下的常溪亭似笑非笑,仰頭沖着江歸晚招了招手。之前的怒意也沒了。
江歸晚站在欄杆處,遙遙打量着坐在桌前喝着酒的常溪亭。
這才多久,若是她沒記錯,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似乎是又換過了。
江歸晚下意識地攥了攥手裡握着的錢袋子。
即便隻是相處了一日,她也發現了常溪亭這人穿衣裳很是挑剔講究。
縱然她在這方面是個外行,她也能看出來自己身上的這一身衣裳無論是做工還是布料都是上乘,肯定也不便宜。
也不知這些銀子夠不夠買下這一身衣裳……還有那些藥錢。
常溪亭正悠哉地喝着小酒,面前忽然伸過來一隻如雪似玉的小手,手掌心還放着一個煙青色的錢袋子。
江歸晚認真道:“謝謝你今日多次幫我。這是買衣裳的錢,你先數數看,不夠的話,之後我再補上。”
買衣裳的錢?
這袋子鼓鼓囊囊的,她怕不是壓根就沒打開看過裡邊到底有多少銀子,就一股腦全都給了他。
常溪亭放下手裡的杯子,擡頭對着江歸晚揚唇笑道:“今日之事不過是在下的舉手之勞罷了。若女俠闊綽不差錢,那用銀子付了今日這份人情,在下當然也是願意的。”
江歸晚不太理解常溪亭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你……你别誤會。我沒想用錢報答你今日多次助我的恩情,這錢隻是這一身衣服的。之後你若有難,我一定出手想幫,必不推辭。”
這倒是常溪亭第一次聽她一次性說出來這麼多字。
他看江歸晚一臉認真,蓦地笑出了聲:“女俠果真是女俠,是我狹隘了。那我就把女俠的話記着了,以後再見面,記得要和我打招呼,可别裝作不認識。”
“嗯。”江歸晚看常溪亭數也沒數就把錢袋子收了起來,疑問道,“你不數數嗎?萬一給少了呢?”
“不必。”常溪亭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示意江歸晚坐下,“良辰美景談錢多俗氣,我信女俠的為人,必不會虧待了我,數錢遠不如喝酒來得痛快,而且也沒多少錢,這些足矣。”
豈止是足矣,怕是還多了兩倍。
常溪亭又舉起杯子,提議道:“我們碰一杯?”
江歸晚坐下後坦言道:“抱歉,我不會喝酒。”
常溪亭聞言舉着杯子的手并沒放下,還若無其事般連貫地碰上了江歸晚面前放着的空杯子。
常溪亭笑道:“沒事,你我今日碰了杯,女俠什麼時候沾了酒,咱倆也就算是什麼時候共飲過。”
這人,又開始不正經。
今日一波三折下來,江歸晚已把常溪亭劃入朋友的行列。
她欠了他的恩情,他是她下山來結識的第一個朋友。
盡管她依舊覺得常溪亭捉摸不透,說話做事還一會兒一個腔調,但他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足以彰顯他是個正直的好人。
看不透就看不透,萍水相逢不必問及過往緣由,随心随性便好。
況且,解決了今日的事,她還有她自己該做的事,該走的路,他們終是要分别。
今日的事……
對了,文前輩!
她自燒退到現在,中間也有兩個時辰了,那徐大夫該是已經離開,那文長風……
江歸晚雖不通人情,心卻是通透着,她懂之前文長風隻回答自己他的名姓,不提來曆身份,便是隻想以他個人的名義與她結識,不和觀林山莊扯上關系。
她不說她來自十四宗,緣由亦是在此。
之前她還沒想起來文長風這人是誰,高燒時腦袋迷迷糊糊的,萬千思緒混到一塊,她竟是記起來曾經聽說過,觀林山莊的莊主就叫文長風。
若說之前她救文長風隻是因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辜負俠義二字,那現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後,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這樣空手離去。
觀林山莊遠在琴川,和明山十四宗隔了數千裡,從根上來說并沒有什麼交集,她也不曾從秦老那裡聽說她爹和文長風是否認識。
但文長風和那胥翁毒聖曾經是摯友。
文長風後來還把自己的親妹妹嫁到蓮谷,做了胥翁毒聖的夫人。
隻是後來不知為何,胥翁毒聖的妻女居然被江湖門派的人綁架慘死,胥翁毒聖連妻女的全屍也沒找回來。
傳聞說,這中間有文長風的手筆,所以兩人最後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鬧得腥風血雨,直到胥翁毒聖從江湖隐匿,兩人之間的恩怨才算是暫歇。
那這毒會不會是……
江歸晚想,即便是從江湖裡流傳的八卦消息,但至少也算是一條可以嘗試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