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自問飛鴻卸任飛雪城主後,江湖又有幾輪變。
落花宗的小少爺本以為事了就好,可以回落花宗逍遙自在地當他的少宗主,誰料被親娘再度掃地出門,趕去了江湖曆練——曆練便曆練吧,不是冤家不聚頭,柳景平頭回上仙山,便稀裡糊塗與遊行天下的任舟撞在了一起。正好二人皆無事無去處,一合計,不如同行,也算有個伴。
就是這二位出招的時候實在不大對付,總是還在蓄力便被對方絆了,是不是故意也未可知。
“天山啊……”柳景平壓了壓鬥笠,展開手中秘圖,仰頭對光看,“哦,這邊應當有個門派舊址,三千年前當是坤音閣的地盤,聽說那位南靡公主曾在此學藝,說不定還有什麼好東西,走了!”
“柳師兄,咳咳。”此地風沙大,任舟裹緊面容,還是不由得開口時被嗆了遭,“我有一問。”
“說吧說吧。”
“鬥笠這樣戴,可看得清嗎?”
“看不清啊。”柳景平坦然道,“但是帥啊。”
二人破陣法、入重門,找到坤音閣遺迹,入眼皆為碑刻古文,實在看不懂,隻好拓印下,待回去找到門派裡通曉此道的前輩再說。
遺迹似乎是坤音閣什麼秘地,機關不少,柳景平走在前邊,聽耳畔一陣機巧動響,拽着任舟側身閃開。青銅箭镞貼鼻擦過,而後二人左右拔劍,将箭矢機關撥擋開,插滿地亂箭。
“真倒黴。”柳景平一劍戳入牆中,将還未發的機關破壞,以絕後患。
“當心!”
任舟甩出一道梵文,但破空之箭似附着靈力,将防符擊碎,眼看便要傷及柳景平,箭頭被重擊砸遠,橫倒在地,染黑箭下頹土,好險沒有讓毒箭沾身。
出手相助者手持長劍,托了托斜髻,“小公子,二位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坤音閣禁地,也不留心點。”
任舟略有驚喜,恭敬道:“花月劍仙。”
花月挑挑眉,“你是?”
“在下仙盟任舟。”任舟比向柳景平,“這位是落花宗的柳少宗主。”
花月不知是認得還是不認得,若有所思地應了聲,“我好心提點一句,前頭還有不少機關我沒破開,不過要說好東西也尚有些,且看你們的機緣了。”
她越過二人,慨然便去,禁地之中數重刀光劍影,皆被秀劍劈落,餘滿地狼藉。
.
江湖之中,總有新人輩出。
新一屆試仙大會開在仙盟,問飛鴻與如今的飛雪城主楚月空皆到仙盟,欲為飛雪城招攬英才。林椿深繼位碧雲宮,亦帶着門人到此,與問飛鴻遙遙點頭過。
任舟與柳景平又在賽台上相争一回,前屆拆了飛雪城賽台半角,這會兒又砸了仙盟半邊,還是輸赢未分,被柳宗主罵了回去。
今年試仙大會還有位矚目之人,陣符之術出神入化,結果被問飛鴻揭穿:原是前國師無銘換了張皮囊來攪局。被仙盟弟子攆了出去。
自數年前問飛鴻将靈力分與天下人,卓越後輩層出不窮,仙道欣欣向榮——興許也有問飛鴻當年那條登仙路的緣故在。那日四海皆見王城所在有金霞漫天,而後靈雨降世,草木生、山川澤,耳目自此清明,靈台豁然而開。
問飛鴻謝了登仙路,境界跌回半仙,這些日子他也沒有急于修行的意思,而是在輝元三派之間來回奔波,順道幫襯着昭帝推行些新令。
百廢待興之時,昭帝以天下獨一介凡身,支撐起乍亂的江湖廟堂。雖說問飛鴻此舉影響頗深,但天下人自有自的活法,且亂了一陣子,便如新流入池,漣漪之後又歸于平靜。
且說昭帝那邊,有安邦侯江宴輔佐,與輝元三派還算平衡。昔日溫家的女校書平反之後對昭帝忠心耿耿,君臣相得,文治有功。
溫茵請昭帝立太學,專修靈力之用,以澤天下,世間讀書人又多一條取士之道,令無師承門派的散修亦能入仕。但也有人例外。
譬如飛雪城的那位“掌上明珠”。
風白清出身江湖大派飛雪城,又是風氏獨苗的後人,從前是無求仙之才,但如今怎麼說都當行仙道,奈何風白清偏不如此,不肯放下聖人書。問飛鴻向來是不對其多加約束的,自然便随他去了。思來想去,還是在京中求師更妥當,便将風白清送進了國子監,偶爾前去探望。
自楚月空始,試仙大會中晚輩可向已成名的江湖前輩挑戰似乎已成習俗,問飛鴻既然出面,便免不得被拖下水。他的秋鴻刀不曾修補,隻是将殘片常帶身側,需時才取用形軀。來試問飛鴻一刀者甚衆,奈何到底都差了修為,未能逼出秋鴻刀。
而楚月空亦不能幸免。其實她繼任飛雪城時年歲太輕,亦無盛名,與問飛鴻當年境況差不太多,但其道心堅固,又得飛雪劍,于先前戰事中磨煉劍心,隻差幾分修為境界,亦是這一世代中的翹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