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方引。”
“性别。”
“男性beta。”
“年齡。”
“30歲。”
狹小的詢問室裡,燈光慘白,一張表面都是刮痕的舊桌在放在中央,方引坐在桌後,雖然身上沒有什麼束縛,但對面兩個人的架勢卻跟審問犯人似的。
方引臉上的那一小塊擦傷的血珠已經凝結了,在這種情形下并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的神情,依舊淡定地回答着對面人的問話。
盧明翊認真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資料,身邊同事的問話聲忽然頓了下來,他便轉頭:“怎麼?”
同事指了指電腦屏幕,盧明翊探出頭去看了看,然後對方引道:“你的父親,叫方敬歲?”
“是。”
盧明翊的動作短暫地定了一下:“是元晖集團的董事長,方總嗎?”
方引到這裡,才有些不耐煩的神情來:“是又怎樣?”
“有這層關系在你早說啊。”盧明翊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走過去放在方引的面前,露出一個笑來,“其實隻要方總一句話,方公子你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在這接受問話的。”
“這就是你們的辦事風格?看人下菜碟,而不是按照規定和流程?”方引冷笑一聲,“怪不得能放任一個嫌犯在醫院挾持醫生呢。”
另外一個人明顯稚嫩些,大約是剛上一線工作,聽到方引這話自然很不悅:“你說話注意點!”
盧明翊連忙擡手制止,然後依舊對方引笑臉相迎:“怎麼樣?再聯系一下你的父親吧,隻要他來一趟,你立刻就能回家。”
“我記得你是剛才親口說你們在搞特别行動,是個大案,原來也是這麼随随便便。”方引靠在椅背上,俨然是不想多說的模樣,語氣裡竟然有些難言的失望,“也不知道普通民衆還能指望你們主持什麼正義。”
“像元晖集團這種納稅大戶,上頭肯定得好好保着,是不是?”盧明翊似乎對方引的反應很感興趣,“不過看起來方公子對此還挺有感觸的,怎麼,像你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上人,也會共情普通人了?”
方引懶得和他扯太多:“這個問題跟你們的調查無關吧,我拒絕回答。”
“據我的經驗,人無論做出什麼行為背後都是有原因的。”盧明翊頓了頓,忽然雙手撐在桌面上,俯身注視着方引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難道說方公子知道什麼内幕,所以有感而發?”
“醫院的工作與普羅大衆接觸得多,自然知道他們有很多困頓苦楚,不是很正常。”
盧明翊在一線多年,習慣觀察每個被審問者的面部表情,最細微的神态都不會被放過一絲一毫,通常能剝離出一些蛛絲馬迹。
隻是眼前的方引,卻讓他有些有種看不透的感覺。
他的眼神非常冷,卻跟盧明翊以前接觸過的那些反社會分子表現出來的、完全無法共情他人的冷漠不同。
嘴上說的和實際表現的并不一樣,之中至少有一個因素在說謊。
盧明翊自顧自地拿起了那疊資料:“你的出生登記時間比實際出生時間晚了一年,你的父母在提交資料的時候因為沒有結婚證,所以使用了DNA檢測來确定親子關系。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們結婚了嗎?”
方引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緊了,指尖幾乎嵌入了掌心,幾個字幾乎是被擠出來的:“我不回答與調查無關的事情。”
“别誤會,這隻是我私人想問的一個問題。”盧明翊走過去将對着方引的攝像機關掉,“其實我有一個朋友,非常喜歡你母親的攝影作品。隻是他幾十年都沒出來活動了,想問如果家庭穩定了的話,後續還會出新的作品嗎?”
方引緩緩地擡起了頭,靜靜地看着盧明翊:“你們就是這樣把守法公民抓起來聊家常的嗎?我想,我或許可以将今天的事情和之前我被劫持的事情放在一起,向你的上級部門寫一份投訴信。”
“okok,當我沒說。”盧明翊投降似的舉起了手,然後将筆錄放在方引面前,“簽個字就可以去外面,等保釋你的人過來辦一下手續就可以走了。”
方引利落地簽了字,出去的時候關門的力氣有些大,桌上的水杯都震了震。
審訊室裡靜了兩秒,盧明翊忽然道:“你有什麼判斷?”
“從他身上找突破點是一個好方法。”另外一人思量了一會,搖搖頭,“千億市值的靠山都不要,隻說要寫一封投訴信。按一般那些二代三代的德行,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搬出集團的法務部門過來跟我們硬剛,然後放狠話說我們倆的職業生涯就到今天為止了。”
盧明翊笑了兩聲:“你為什麼不認為隻是這個方引比較好說話,不是個纨绔呢?”
“好說話的人應該是不卑不亢,可他明顯在回避與家庭和雙親相關的一切問題。而且在你提到有他父親的身份在,他完全可以有特權的時候,他顯得非常得不爽,甚至抗拒,這個反應已經非常脫離常理了,就像……”
或許是沒想到一個好的形容詞,或許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議,他的話忽然頓住了。
“就像他很希望我們幫他主持正義一樣?”盧明翊把話頭接過來。
對方遲疑了一瞬:“隊長,這個推論會不會太武斷了?”
“那就出去看看吧。”盧明翊推開了門,“看來保釋他的到底是誰。”
淩晨的警局中,幾乎是一片混亂,有醉酒駕駛出車禍的,有打架打得頭破血流的,還有控制不住自己信息素的omega和alpha……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簡直是令人難以忍受。
方引坐在角落的長椅上,閉着眼靠在牆上,腦中的思緒幾乎比眼前的場景更加混亂。
今晚的事情有種向着毫無邏輯的方向狂奔的感覺,各一切都發展得太快,種奇怪和巧合的地方也太多了。
仿佛無數種顔色、形狀的粘土散落一地,方引卻不能把它們融合在一起捏成一個獨屬于自己的邏輯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