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遇到極端天氣是完全夠用的,隻是初夏的氣候實在是不穩定,暴風雨在他們熟睡後降臨了。
當時方引很幸運,他因為睡在裡側,身體被撕裂的帳篷纏住了,沒有滾到更深的山坡下面去,其他同學很輕松地就救出了他。
而池青直接從帳篷中摔了出去,滾到了山坡下面,額頭撞在石頭上。
當時所有的同學都急急忙忙地穿上雨衣或者打着傘來幫助他們,唯有謝積玉,一個人就拿了個手電筒三兩步便沖下了山坡,焦急萬分。
就在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震驚到了,就在他們手忙腳亂地找出繩子準備營救的時候,謝積玉抱着額頭上都是血的池青,艱難地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方引都曆曆在目。
山上的暴風雨大到大家都站不穩,隻能彼此依靠,隻有抱着池青的謝積玉是穩穩當當的。
後來池青被送到了醫院,雖然醫生告知皮外傷不嚴重,可是謝積玉還是守了他一夜。
自從那天之後,所有人都感覺到這倆人越走越近,一起上課,一起吃飯。
在不久後的一次校園活動裡,有人拍下了那張兩人在舞台化妝間的手拉手的著名的圖,這段關系才算是被默認公開了。
池青臉上的妝被卸得很幹淨,額角處那個細小的白色疤痕隐約可見。
他注意到了方引的目光,便撩起頭發指了指那個疤痕,臉上有些得意的笑:“幸運之神眷顧的标志。”
方引遲疑了一下,語氣中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其實那天,是我說我有些害怕陌生環境,所以才要睡在内側的。不然......”
池青眉頭皺起,立刻打斷了他:“這叫什麼話,難道意外出在你身上會好一些嗎?”
方引連忙搖頭:“我的意思是,你畢竟是個名人了,要出鏡的,有傷疤不太好。”
“小傷,不影響,妝化了都看不出來的。”池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忽然有些不高興起來,語氣也變差了,“況且,我靠小提琴吃飯,又不靠臉吃飯。”
方引沒想到話題會是這個走向,他随即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語氣局促地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池青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般,神色一轉,拍了拍方引的手:“好啦,我不是說你。真的,我隻是想起了謝積玉。”
方引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
他緩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飲料,拿起紙巾擦了擦手指上殘留的油漬。
等判斷自己的語氣萬無一失之後才開口:“怎麼說。”
池青那一瞬間的神色有些奇怪,明明是有些厭惡的樣子,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應該跟連珠炮似的想什麼說什麼了。
但話到嘴邊了卻欲言又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呼出,半晌才出聲:“我隻是想起他這種口是心非的人,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的。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心裡是什麼心思誰能猜透?可煩了這種人,你以後遇到離遠點。”
離遠點暫時是做不到了。
不過謝積玉口是心非?是這樣嗎?
方引想了想,好像這個評價跟他對謝積玉的了解不太一緻。
他總是覺得,高冷得難得蹦出一個字的人,其實也沒有必要口是心非吧。
“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他全家。”池青将那罐可樂一飲而盡,“不然我确實很難去國外學習,我家那個情況,你知道的。”
方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倆當初,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好說的,都過去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幾件蠢事。”池青有些回避這個問題,“老闆,拿張菜單過來,這邊加菜!”
方引沒有繼續刨根問底下去。
池青的家庭供讀高中都困難,更别說讓他去一個國外的高等音樂學府深造了。
不過結合關嶺曾經跟他說過的話,以及現在池青的反應來看,當初他們分開确有謝家的原因在。
不會真的跟肥皂劇裡演的那樣吧,給了一筆分手費讓池青遠走他鄉?
方引喝了幾口飲料,默默地掩蓋自己面上的神情。
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又沿着學校門口那條小道走了好一會才道别。
方引拒絕了讓池青送他回家的提議,隻說自己打車就可以,便讓池青先回家了。
他在學校門口等車的時候,正好碰到高中生們下晚課出校門。
年輕的面孔讓方引有些恍惚,是啊,這裡的學生都換了無數次了,自己還想着十幾年前的事情确實有些傻,當事人都放下了。
方引剛坐上出租車沒幾分鐘,手機亮了起來,是裴昭甯打來的電話。
他接起來,對面卻沒有說話,隻有一些粗重且顫抖的喘息聲。
“昭甯哥,怎麼了?”
半晌,那頭才響起聲音:“阿引,你......可以幫幫我嗎?我在,瑰麗酒店1103号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