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當時謝積玉在跟方引的一個室友交往密切,方引不否認其中有這個原因。
但現在卻不同了,兩家剛有聯姻想法的時候,謝積玉主動找過方引,希望他能一起跟父母反對這幢婚事,但是方引婉拒了。
這樣一來,他在謝積玉眼裡的角色就完全變了,比起讓謝積玉被迫結婚的幫兇,那還是一個僅有幾面之緣但可憐兮兮的同學更值得他幫助。
所以這些許的心軟,謝積玉大概率不會給現在的方引,而方引更不想讓謝積玉知道他在方家這麼多年來不堪的往事。
周知緒摸了摸方引的頭:“已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兩人一前一後又走回去,方引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壁爐前。
他伸手摸了摸那個毛絨小狗,然後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個被當成左眼的貝母紐扣,像是在碰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畢竟這是謝積玉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或許也是這輩子唯一的一個禮物。
方引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夢到過去在紅牆孤兒院的時候毛絨小狗被大孩子搶走,而小方引被其他人抓住,隻能看着他的毛絨小狗被扯破耳朵、被摳掉眼睛。
隻是夢裡的的小狗用那填滿血紅色的空洞望着方引,明明沒有眼珠子,方引卻清晰地感覺到了小狗的恨意,恨方引的無能。
他覺得自己被魇住了,一動都動不了,眼睜睜地看着小狗長出獠牙和利爪,然後用力撕開自己的腹部,粘稠的鮮血從他的身體裡不停地往外流,直到滿眼都是血色。
一夜噩夢讓方引早早地就醒了,身上有些汗水殘留的黏膩感。
時間快到六點,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方引打開窗戶,發現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着雨,清新潮濕的空氣裡裹挾着草木的芬芳。
後院一大片山茶花田被籠罩在雨中,不少盛開中的白色山茶花整朵整朵地花心朝下砸在地上。
方引趿着拖鞋輕手輕腳地下了樓,卻發現周知緒早就在客廳裡坐着了,腿上搭着一條毛毯,正喝着咖啡看着早間新聞。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光潔的頸側就那樣露了出來,在腺體的位置上有一道細長的白色疤痕。也正是因為這道疤痕,周知緒的omega腺體毀了,如今幾十年過去,他已經變得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beta。
不過這對他和方引來說都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周知緒注意到了方引,他攏了攏衣領,指着廚房:“還有一杯咖啡,自己去拿。”
兩人就這樣并排坐着,靜靜地感受着這樣的早晨,直到電視裡的一條新聞的播送。
畫面裡一群穿着黑衣服帶着口罩和帽子的人靜坐在一個寫字樓門口,手上拿着牌子,上面寫着“保護海洋”“拒絕海底隧道”等顯眼的标語,旁邊圍着許多媒體在拍。緊接着畫面鏡頭上移到了寫字樓的頂端,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領杉資本”四個大字。
随後鏡頭還對準了那些示威的人,方引得知他們是一個叫做“深海基金”的海洋環境保護組織,他們認為海底隧道的開發會對海洋環境造成破壞,還會危及海洋生物的生命。
他們的領頭人的訴求是要跟謝積玉面對面溝通,痛陳利害,讓他停止這個項目,否則他們就天天來集團門口靜坐示威。
隻是截至發稿他們也沒能見到領杉資本的任何一位高管,更别說是謝積玉了。電視台隻能在最後簡要地播送了一段謝積玉不久之前關于海底隧道項目的采訪,大意是說現在項目推進順利,也做好了準備回蕩平一切困難。
周知緒看着方引手裡咖啡在蕩出了淡淡的波紋,輕聲道:“你要是擔心的話,就回去看看吧。”
“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還沒到要走的時候。”方引這才後知後覺手中咖啡灼熱的溫度,他放下杯子之後搓了搓那塊微紅的皮膚,“而且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事,沒關系。”
太陽終于出來了,傭人們從外面進來,将做好的早餐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
方引趁着這個空檔,快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了出去:幫我查一下一個叫“深海基金”的環保組織,确認一下他們活動資金的主要來源。
對方很快回複了一個OK。
而方引剛準備放下手機,又有一條新消息進來,他還以為對方有什麼問題需要補充。
然後他就發現發消息的另有其人。
池青:我過兩天回國,到3号晚上請幾個同學吃飯,你有空一起來嗎?
周知緒已經坐到了餐桌前,卻看到自己的兒子靠在窗前正低頭看着手機。與窗外在風中微微拂動的山茶花枝條相比,方引整個人卻靜得像是一座沒有生氣的雕塑。
他莫名想起了方引16歲那個生日的早晨,在他們外出的車上,方引也是這樣安靜。隻不過後來周知緒才知道,一個小時後,方引便帶着他短暫逃離了方家。
周知緒心下不安,他走上前拉住方引的手:“怎麼了?”
方引幾乎是頓了好幾秒鐘才擡起頭來,笑了笑:“沒事,是......一個高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