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醒了?”
一旁傳來晏周低沉嘶啞的嗓音,趙稚柔微微一頓,聞聲看去,對上男人深沉又擔憂的目光。
陌生又熟悉,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目光,不似以往冷漠疏離,是因為自己落水後,他感到愧疚嗎?
可理性告訴自己,他的性子,悲天憐人,想來也隻是可憐她落水昏迷吧,心裡一窒,她幾乎又要落下淚。
趙稚柔微微側頭,将眼底淚意逼了回去,方才的夢境和沉入湖底之前的感受太過深刻,她如今,竟不想看到他。
晏周察覺到少女眼底的失望和躲避,眼角還挂着的淚珠點點,夢裡也這般難過麼?
趙稚柔的語氣不複平日的親近,男人薄唇未抿,将帕子遞給少女,歎了一聲道:“殿下,此事,是臣之錯。”
“……你……咳咳咳”湖水嗆了喉嚨,嗓音嘶啞,趙稚柔頓了頓,話未說完,擡手撫上自己的喉嚨,無論是嗓子,還是心,果真都痛的厲害。
男人遞來一盞溫熱的清茶,不等她拒絕,便聽到男人道:“殿下,喝口水。”
喉嚨強烈的灼燒感,讓她渴水,剛要伸手接過茶盞,便見男人送至她唇邊,注視着自己。
她身子微側,嗓音嘶啞道:“我、自己來。”
晏周一頓,這還是她第一次拒絕他,他下意識道:“您剛醒,身子不适,還是臣來罷”
趙稚柔有些不适應男人的主動,剛要伸手推開,這才發現掌心一直攥着的菩提子手钏,有些失神,落水前的場景又浮現眼前。
“殿下,這手钏……”晏周自然知道少女那日落水,一半原因也是沖着手钏而去,如此一想,他心裡異樣更明顯。
“不是你送我的麼?”趙稚柔擡眼,看向男人,自嘲地笑了笑。
少女笑意慘淡,一瞬便擊中他的内心,晏周眉眼微蹙,“原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掉了便掉了,您冒着危險去撿,臣心裡有愧。”
隻有愧,無愛。
不是多貴重的東西……是啊,對他來說,自己的心意都能那般卑微低廉,還有什麼能值得他在意?
她将手中的菩提子擱在一旁的矮幾上,扯了扯嘴角,“大人是愧于沒有第一時間救我,還是愧于娶了我。”
晏周身子一僵,對上少女的目光,澄澈淡漠,猶如琥珀,不由收緊手中佛珠,嗓音低沉,“臣愧于沒有照顧好您,臣如今是您的丈夫,卻并未盡到應盡之責,還讓您失足落水,臣死不足惜”
晏周是真的不愛她。
未嫁給他前,是老師對學生的愛護,如今是丈夫對妻子的責任,趙稚柔避無可避,她再也不能尋找任何借口,替她解釋他的不愛。
“是我輸了。”這個賭局,她輸得徹徹底底,不論是她和王瑛之間的賭局,還是她自己設下,總有一日隻要愛的賭注夠多,就能等他愛她的賭局,都輸了。
少女答非所問,晏周疑惑,正要開口,便聽到她語氣平平道:“如今我醒了,你也不必愧疚,你走吧。”
言罷,她伸手拉一旁的鈴铛垂繩,想将青凝她們喚進來,然猛然起身,眼前突然一黑,手上無支撐物,便要摔下去。
“殿下,小心!”男人長臂一伸,一把将人護在懷裡,垂首凝視,少女面色蒼白,眉眼比往日多了幾分淡然,猶如搖搖欲墜的栀子,若是換做她之前,必然是會撒着嬌埋怨他的。
然而如今,不僅沒有出言責怪,語氣也不複從前親昵,讓他免不得在意,晏周眉眼微沉,伸手拉了拉垂繩。
撲面而來的檀香,将她砸的暈頭亂向,男人心口傳來的有力的心跳聲,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然一想到,這樣的懷抱,也抱過王瑛,她隻覺得膈應。
晏周正看着少女纖細白皙的頸肩,想起那日書房,她依于窗前紅梅,滿眼笑意望着自己時,猶如林中精怪一般,讓人沉迷,不由出神。
不等他反應,少女一把将他推開,晏周眸中微暗,薄唇輕啟,然而話未出,恰逢門被推開,青凝和青岚在小廚房聽到鈴铛響,便急急走了進來。
一掀珠簾,看到昏迷兩日的趙稚柔終于醒來,當即就急步行至榻前,哽咽道:“殿下?您終于醒了!”
“殿下,您昏迷的這兩日可吓死奴婢了。”青岚淚眼婆娑,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下,若殿下再不醒來,她真要拿着剪刀去找王瑛拼命了。
“方才李女醫讓奴婢煮了蟲草烏雞湯,如今正溫在榻上,您醒了喝正正好。”青凝将眼淚逼了回去,笑着說道。
趙稚柔看着兩人眼下青黑,知道她們這兩日沒休息好,自己一時任性,竟也累的她們也跟着一起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