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人生,他們卻視之為人設,還要挑剔出不出彩。”
——唐澤伊織《人偶劇場》
…
接二連三,着陸的聲響傳來,輕重不一,還間或夾雜着幾聲貓叫,像是編排好韻律的小調。
“我們不是‘他’想邀請的‘觀衆’。”
“但他有不得不邀請我們的理由。”
中島敦看着面前這個突然出現,戴着貝雷帽、架着框架眼鏡、披着格子披風的陌生青年,隻覺得信息量大到頭腦宕機。
什麼叫做“不想邀請的觀衆”,什麼叫做“不得不邀請”,依舊腹中饑餓卻莫明其妙脫離了生命危險線的中島敦完全無法理解。
還有,突然出現這麼多人,還個個都似乎對此知情的樣子……
而且,雙馬尾的和服少女和她身後的夜叉與不知道是兄妹還是情侶中的少年、手持手術刀的女子、頭戴草帽的少年三人呈對峙之勢,似乎下一秒就要進行新一輪的刀光劍影。
手無寸鐵之力的孤兒中島敦縮在一旁瑟瑟發抖。
貝雷帽青年單指推着眼鏡,同樣掃了他一眼,鏡片上有光一閃而過。
中島敦不敢動彈。
江戶川亂步移開視線:“不是他。”
中島敦終于敢呼吸。
但這個衣衫褴褛的少年同樣特殊。
中島敦猛地咽了口口水,閉上了眼睛。
【演出即将開始,請觀衆盡快入席就座。在演出開始前,人偶劇場向您溫馨提示:】
那道似乎從意識深處傳來的提示音打斷了偵探社一衆即将進行的套話與試探,包括中島敦和泉鏡花在内,每個人的心神都被它吸引。
“1:請持有效票卷準時有序入場。”
中島敦下意識跟着呢喃出聲,在意識到的時候他滿臉驚慌,卻不自控的繼續念下去。
“聽。”沙色風衣的男人看了他一眼。
他下意識遵從,這才發覺有兩道聲線和他的聲音交彙在一起,是那批人裡的兩個女孩子。
周圍安靜極了,一群人或站或坐或依偎,似乎每個人都在聆聽着三人的和音。
中島敦開始感到恐慌,但他的嗓子和聲線卻背離了他自己,平穩地繼續念誦着。
“2:禁止攜帶易燃易爆管制刀具等危險物品入場。
“3:入場時,請對号入座,遲到的觀衆請在門口稍後,待曲目間或幕間休息時,輕聲入場,演出期間請勿随意走動。
“4:請勿将食品飲料等帶入場内。會場内禁止吸煙。
“5:做文明觀衆,演出期間請您關閉通訊設備或将通訊設備調至靜音狀态。
“6:演出期間請勿大聲喧嘩,禁止使用影響他人視線的物件。
“7:拍照拍視頻請勿站立,以便其他觀衆正常觀看。拍照請勿使用閃光燈。
“8:單個節目演出結束後,應鼓掌表示對演職人員的尊重。
“9:尊重劇場工作人員,配合工作人員的引導與指揮。”
果然,是“修改意識”吧?
這個提示音并不是“似乎從意識深處傳來”,而根本就是他們意識的一部分。
江戶川亂步将三人的念白與自己意識被修改的部分進行對照,在心中點了點頭,正要對大家說明他推算出地情況,剛剛吐出第一個音節,卻聽見中島敦的聲音平穩地接續下去!
在其餘兩人“完成念白”的當下,這個白毛少年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更加佐證了他的特殊性質。
“10:如需幫助,請向離您身邊最近的工作人員聯系。”
——聯系。
在場好幾個人的眼睛頓時就眯了起來。
……
“我,我現在就需要幫助,那麼工作人員在哪兒呢?”
敦厚善良的中島敦在衆人變得灼熱起來的目光下很乖地舉起了小手。
你是什麼幼稚園小朋友嗎?
他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自己,覺得這一行徑實在是太蠢了。
但他的吐槽被女生的尖叫(合奏)打敗了。
是那對不知道是兄妹還是情侶的兩人中的少女,還有抱着貓的女子。
順着女生的食指看去,中島敦同樣臉色煞白:
一隻手,
一隻骨節分明的人偶的手從護欄的邊緣伸了上來!
“是‘工作人員’吧。”
貝雷帽青年說着肯定句,吹了個口香糖泡泡。
而沙色風衣那位直接把人家拽了上來!
他提溜着一隻胳膊晃蕩晃蕩,任由那條白色嵌花的婚紗小裙子在空中蕩出完美的弧度。
為什麼,中島敦臉色慘白,為什麼他覺得更可怕了呢?!
人偶嘴巴開合,卻是“說”着腹語:“請尊重劇場工作人員。”
太宰治卻隻是滿臉興味的盯着她精緻的面容:“美麗的人兒啊,請務必和我一起殉情——”
“請尊重劇場工作人員。”
太宰治依舊隻是笑。
可我是規則外之人,你想讓我怎麼尊重“劇場工作人員”呢?
“噗—————”
腹部受到的沖擊讓太宰治直接飛了出去,以“<”的姿态狠狠的撞在另一側的護欄上——直接将護欄撞出一個大洞。
他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最後落進下層的天空花園裡——撞碎了十數道雕花的圍牆,最終在山茶花叢旁停了下來。
一衆人撲過去時,隐約還看得見揚開來的煙塵。
當花嫁人偶小姐“哒哒哒”地從身後走過來的時候,中島敦已經噤若寒蟬,完全不敢吱聲了。
她的頭紗上還有新染上的血,——是血吧?!是血啊啊啊(中島敦無聲尖叫)——語調和之前一樣沒有起伏,卻平白讓人覺得态度很好:“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沒沒沒——”中島敦下意識開口,然後在與謝野晶子亮出的手術刀下生硬轉折,“請問,請問能帶我們去座位上嗎?”
這個問題是剛剛貝雷帽青年囑咐他問的,其他人也都默許了由他來詢問的這第一個問題是這一個。
花嫁人偶小姐優雅的扯着裙擺欠了欠身:“請跟我來。”
她向前走去,從沙色風衣那位剛剛撞開的洞口走了出去。
中島敦猶豫的環顧四周,貝雷帽青年點了點頭。
受到了無言的催促,中島敦再次咽了口口水,隻覺得自己像是跟着兔子的愛麗絲一樣,猶猶豫豫的跟了上去。
卻是觀光電梯。
雖然,不是觀光電梯的轎廂,而是廂頂。
人到齊了,電梯平穩下行,在太宰治着陸那層停了下來。
“這邊。”
花嫁人偶小姐依舊走在最前面。
路過太宰治的時候她目不斜視,直接從他身上踩了過去——然後再次被提溜起來,這次是抓着腳踝(隔着白色絲襪)倒着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