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即将開始,請觀衆盡快入席就座。在演出開始前,人偶劇場向您溫馨提示:
1:請持有效票卷準時有序入場。
……
3:入場時,請對号入座……】
…
九點整,忙碌了一天的國木田獨步終于舍得從工作中擡起頭來。
他的辦公桌正對着窗,一擡眼看到碧藍的天,下意識低頭又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
21:00:03
再看天,還是那麼明亮,藍得令人懷疑人生。
他正要擦拭眼鏡,懶洋洋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了過來。
“别看啦,時間沒錯。”
他的同事太宰治一如既往死在沙發上,臉上蓋着一本紅白封皮的書,其上隐約寫着“完”、“殺”、“冊”這樣的字眼。
沒有工作的時候他一般都在那裡躺屍,要麼津津有味地捧着書讀,要麼就這樣蓋着書睡大覺——也不知道睡着沒有,反正節骨眼兒上總能聽見他幽幽的來上一兩句,鞭辟入裡,再就是下班時間,不算溜号,比他還準時準點。
工作也都完成得完美,雖然工作時總是半道裡跑去入水,但總得來說,是個可靠的人。
所以,
時間沒錯,是天色錯了。
更準确的說,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國木田獨步不由得看向他們武裝偵探社的“鎮社之寶”,有“名偵探”一稱的江戶川亂步,尋求答案。
二十六歲的江戶川亂步還是小孩子性子,拿了包薯片在高腳椅子上咔嚓咔嚓,腳下全是吃完的空包裝袋,全靠頭頂的貝雷帽和框架眼鏡下的眯眯眼撐起“偵探”一說。
“就#是^&那*樣。”他邊嚼邊說,好容易咽下最後一片薯片,又立刻灌了一口波子汽水。
他倒得太急,彈珠在瓶身晃蕩一下,擋住了瓶口,表情立刻便皺了起來。
像是要發脾氣,又不得不強忍着,于是反而被憋得委屈得不得了。
恰巧社長福澤谕吉推門出來。他剛與異能特務科通過話,雙方對“天色的異常變化”一事均無頭緒,本來情緒不佳,見他這模樣倒是愣了一下,讓唇角搶先染上一分笑意。
福澤谕吉伸手,大掌直接壓下去,指尖探進人蓬松的發從,撸貓一樣揉了一把:“别自責。”
“一眼就能看破真相”并非異能力,哪怕是名偵探也會有解不出來的謎題,況且目前線索完全不明,在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之前誰都無能為力。
所以,别自責。
但盡管如此,福澤谕吉知道,這孩子還是會和這道天幕的主人,或者說,“幕後黑手”?杠上。
因為他第一個看出了天幕之下暗含的威脅,卻不知道這威脅正體為何。
“社長?!”
國木田獨步突然意識到什麼,環顧一圈:
拿着手術刀反複擦拭的與謝野晶子;
雙手背在背後,面前擺着一大碗天婦羅荞麥面(涼透了,那大概原本是他的午餐)宮澤賢治(ps:宮澤賢治的異能力需要在饑餓時發動);
難得坐得端正的谷崎兄妹(忽略直美沒骨頭一樣攀附在哥哥身上且伸到哥哥襯衣裡的手和臉紅着試圖将妹妹的手拽出來的谷崎潤一郎);
比懷裡的小咪還要炸毛的春野绮羅子(他記得小咪正午失蹤了,現在就把“找貓”的日程劃掉);
都是一副山雨欲來的姿态。
所以,
也許,
大概,
可能,
難道自己才是最晚知曉“天幕之變”的那一個嗎?
大受打擊的國木田獨步,眼神死的打開手賬本,在其上“日程:找貓”這一欄劃了一道細線。
“喵嗚~”
衆目之下,小咪從春野绮羅子懷抱裡跳下,優雅落地。
十分。
他舔了舔尾巴毛,輕巧的跳上窗台。
然後,
“喵嗚嗚嗚~”
隻見窗外,天色變了。
本來一絲雲都沒有的晴空頃刻間切換成晚照,霞光潋滟,滿是灼眼的橘紅色。
衆人死死的盯着天色變換,如臨大敵,就連太宰治也翻身坐了起來。
隻有《完全自○手冊》“啪”的一聲掉在地毯上,折了書頁。
—·—
與此同時,被衆人警惕着的“幕後黑手”唐澤伊織卻在另一個時間維度(他們所在時間線的二十餘年前)和他的異能力死磕。
【未檢測到目标對象。】
【目标對象不在服務區。】
【未檢測到目标對象。】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的劇院範圍已經擴大到了整個日本,因日本國國土狹長,連部分海域都囊括在内,遠遠超過了舞台地圖的最低限度(橫濱市),但他依舊沒能檢索到中原中也的存在,自然也沒辦法為他發放有效票卷。
難道那六個塗黑的字不是“一切開始之前”的意思?
怎麼可能。
難道眼前這一景象——二戰美軍空襲橫濱;并非是在暗示我文豪全作品的伊始時間點嗎?
因為《人偶劇場》被唐澤伊織拖延着遲遲未開幕,現實世界被割裂開,形成了表、裡;實、虛兩個世界。隔着一層朦胧的光暈,唐澤伊織看着表世界依舊籠罩在戰火中的街道:
屋舍倒塌,橋梁斷裂,硝煙之下,每時每刻都有生命在此地終結,一個家庭的破滅、一個民族的罹難,在此時隻是一個個蒼白的數字。
也許是适配度,也許是心理原因,他的意識仍停留在“寶寶”的軀殼中,被“媽媽”抱着,沉默的穿梭其中。
一行人從最初的四人逐漸演變成現在的一長串隊伍,不斷有新鮮的屍骨被偷渡到裡世界,在淺金色的薪火中重獲新生,帶着自己的殘肢碎骨加入行伍。
每個人偶周身都籠罩着一層淺金色的異能光暈,将戰火和“真實”隔絕在外。
這是幕布之下的世界,虛假,沒有憂愁,沒有悲傷,沒有戰火和死亡,也沒有新生和歡愉。嬉笑怒罵被精心編排好,生死别離、驚心動魄也隻是表演,隻等着舞台開幕閉幕,觀衆喝彩。
這裡是《人偶劇場》。
【檢測到入場證明。(1/?)】
提示音響起,被遍尋不得自家神祇而慌亂和憤怒所填滿的腦子終于舍得騰出空間運轉,唐澤伊織從腦子的邊邊角角抽出揉得亂糟糟的時間軸。
是了,這個時間點,主角敦還沒誕生。
如果“一切開始之前”指的是“時間線始點”之前,作為“主線人物”中的“主線人物”——“主角”的他沒可能成為觀衆。
所以,設定4【你必須在[一切開始之前]将屬于[未來]的影像傳達給[所有]的[主線人物]】中“一切開始之前”指的其實是,
“主線劇情開始”之前!
—·—
……
傍晚晚照正好,蘆葦作堤的不知名分支河流的河道裡盛滿了霞光,燒得天上地上都一片紅。
面對這樣天造地設的野趣之景,中島敦卻沒什麼欣賞的心思。
任何人,倘若他正奄奄一息,處于垂死邊緣,再美的景緻都不會被他看在眼裡,他的眼裡、心裡有的隻有……
“茶泡飯……一碗”
垂死的人虎發出生的渴求。
“灑在梅幹上的海苔,還有晚飯剩下的雞肉,用熱騰騰的白開水把它們泡起來,之後和鹹海帶一起大口吞下……”
他回想着,努力從記憶裡尋求慰藉,
“真好吃啊,”
那晚偷偷躲在孤兒院廚房裡吃掉的茶泡飯,調動了這位孤兒全部的感官,使得他口舌生津,卻無法望梅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