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請求洪七公将她帶去桃花島,他未必不會答應,可她沒有說出口。
不是不想見他,而是因為她謹慎了。
為什麼第一次穿越沒吃什麼苦頭,而第二次穿越回來卻一路困難重重?一開始,馮蘅隻當是自己歸途多舛,可後來,她反複的思考後,發現并沒有這麼簡單。
尤其是那條本不該遇上自己的毒蛇,怎麼會就這麼巧咬上自己,正好攔下了她要跟着蓉兒和郭靖去歸雲莊見故人呢?
她想了很久,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因為第一次穿越的時候,她無意間所做的一切行為基本上不曾脫離原著劇情大緻走向,她就是故事中的人物,她就是桃花島的“馮蘅”。可第二次穿越不是,“馮蘅”在這個故事裡是已經“死了”的,在射雕故事的正文時間線她本就不該存在,甚至是不該回來。
可她因為某種緣故返回了這個世界,也就産生了潛在的幹擾可能,但改變是不被允許的,這個故事有注定的主角和主要事件。
所以歐陽克的毒蛇就如此恰好的咬上自己,阻止自己出現在歸雲莊,出現在黃藥師、梅超風和陸乘風面前,因為隻要她出現,師徒重逢的原劇情就會改變,更甚者會連帶着改變主角黃蓉的故事線。
想要強行出現便會傷痕累累,出現在主線劇情以外,就能安全無虞。
或許這就是答案。
她不能再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了,她若再死一次,不會再有一次機會,也許就真的是此生再不能與他相見。
既然已經發覺了這種可能性,也找到了生存之道,她就已下定決心,避開主角相關的主要劇情,即使被動參與進去也不做任何幹預,跟着遊離于主線的人物行動,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再找到回桃花島的機會。
而洪七公就是這個人物。
當他說要帶她去揚州之時,馮蘅知道,劇情依舊在走,而那一日也快來了。
在揚州丐幫據點住下沒幾日,聽聞幫中幾人讨論此地采花賊的嚣張惡事,于三天内擄走了四名女子,下一個目标是程家大小姐程瑤迦,便擅自做主前去為民除害。
當天晚上,洪七公領着黃蓉與郭靖回來一聚,而幫中已提前得到了消息準備好了盛宴。
黃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馮蘅,她正遙看着自己微微笑着,立刻抛下郭靖向她跑去。
“小葉哥哥!你也在這裡!”
馮蘅見到她卻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含着笑意道:“自分别後,我一路便跟着七公,蓉兒,好久不見了。”
“正是!我這幾日還與靖哥哥說起小葉哥哥你,那日走的匆忙,沒能與你告别,你可還好?”黃蓉興奮的拉着她的雙手急語問道。
“如蓉兒所見,我很好。”
轉眼間,洪七公和郭靖也來到面前,皆帶着喜意。
“小葉兄弟,你可見到了你的親人?”
她笑意未泯,點點頭道:“算見到了吧。”
“那就好!”
洪七公聽了她的回答,垂眸笑了笑。
黎生上前向各人抱拳,請示他:“幫主,宴會已備好,可以上座了。”
得他點頭,衆人紛紛落座,此時,程家備的幾壇好酒送達,但此次設宴并非為着成功解救程家大小姐,而是慶祝洪七公喜得兩名徒弟。
“小葉哥哥,你可知道,我與靖哥哥現在正式成了七公的徒弟啦,以後再想求他教功夫就不必以好酒好菜相換了嘻嘻。”黃蓉自是高興,不顧他本尊就在身邊聽着呢,拉着馮蘅的手得意道。
馮蘅忍着笑意剛想說什麼,卻被洪七公搶了先。
“你這小丫頭,若真想學好本事,怎麼不求你爹爹去?怕是你知道你爹不喜歡笨小子,隻有老叫化心善好說話!”
“七公,靖哥哥如今可是你的親傳弟子,怎麼可以再說他笨呢?再笨也已學會了降龍十八掌!哼!”
酒足飯飽,宴會歡散後,他們四人還坐在桌前沒有離開。
黃蓉和郭靖在商議着之後行程,忽然問向馮蘅:“小葉哥哥,我與靖哥哥已決定要回桃花島了,你可要随我們一起,去我家裡去做客?”
洪七公端着酒杯的手一滞,移開視線望向她。
郭靖竟還認真的思索了一番,才說道:“小葉兄弟與黃島主無冤無仇,也無誤會在身,與我們同去的話應該會被以禮相待吧,總不能被我牽連。”
黃蓉撇撇嘴不滿道:“我爹爹才不是不講理的人呢,你們把我爹爹想的太壞了。”
可歸雲莊所見的“東邪”之名号非虛,他們已眼見為實。
見當事人垂眸深思卻不說話,黃蓉晃了晃她的手,撒嬌道:“小葉哥哥,你随我們一起去吧,我保證爹爹不會傷害你半分的。”
深吸一口氣,馮蘅擡起雙眸,笑着搖了搖頭:“此次還不行。”
決定是做了,但袖子的雙手卻在不自覺間握緊了些。
“怎麼?小葉哥哥你還有事要辦嗎?”黃蓉眨了眨眼,又回頭問向身後的洪七公,“七公,你們留在此處還有何要緊事嗎?”
洪七公收回視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才慢慢答道:“沒有。”
“那為何?小葉哥哥,你不是答應過我,一定會來桃花島的麼?”黃蓉噘着嘴,有些委屈了。
“還有機會的。”
她在心裡默念着,快了,很快了……
天一亮,黃蓉和郭靖離開了,按照他們的計劃,先去嘉興給江南六怪留下信件,再一同回桃花島解除誤會去。
自他們走後,馮蘅已完全是數着時間過日子,終日趴在面向東的窗口發呆,看什麼,看不到什麼,都不影響她每日都在這麼看着。
洪七公告訴她,揚州是丐幫在南方的重要據點,他在此處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所以會在此處逗留很久。
他的暗示她好像沒聽懂一般,竟還笑着點點頭。
如此,便算了。
時間還在一天天的過。
處理好幫中事務的洪七公晚上還會來找她坐坐,閑聊,偶爾會與她讨論幫中事宜,詢問她的建議,兩人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馮蘅雖然人一直在丐幫,但卻隻能算外人,也無另外說得上話的人,如果不是洪七公每日與她說上幾句,她幾乎整日都可以不開口。
榴花如火,月色溶溶。
洪七公照例來院中尋馮蘅,見她正從廚房出來。
“幫中食物不合胃口?怎麼又突然下起廚來?”
“并非如此,我是為七公做了些點心。”
随即,一盤透明帶粉色的糕點被端上了桌。
“見院中石榴花開得好,又結了果子,便想着物盡其用,嘗試着用熟石榴做了這石榴水晶糕,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七公可願嘗嘗看?”
美食當前,洪七公不跟她客氣,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将一塊水晶糕扔進嘴裡,眼睛一亮,稱贊道:“小葉你做糕點的手藝實在是不錯!”
馮蘅笑道:“七公喜歡就好。”
客氣的應答卻讓他一怔,吃食的速度緩了下來,看着糕點出了神去,不自覺喃喃道:“喜歡,可喜歡也……”
她好像懂了,滿懷歉意道:“我知道七公更喜歡桂花糕,但我今天沒能找到食材……”
洪七公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搖搖頭,歎了口氣後繼續心無旁骛的吃着這石榴水晶糕,不多時已一盤見底。
馮蘅收拾着空盤子帶回廚房,被他喊住。
“小葉,你……若有事要辦,不妨先行離開。”
她頓感奇怪,問道:“七公要趕我走麼?”
“當然不是,我隻是擔心你耽誤了自己的事……”
“我跟着七公。”
她依舊這個回答。
洪七公到底是沒能明白她的心思,就像她也從未明白自己的心思一樣。
即使是這樣,他們竟也在一起度過了幾個月之久。
可再久,一切也都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