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鼻、平眉、小眼,以及在夜色下仍與她原本的白皙膚色差巨大的還留有不少雀斑的粗糙蠟黃皮膚,屬于是扔進人堆裡便再也發現不了的普通男性長相。
老和尚識破了自己扮做乞丐的僞裝,也知道獨自在外年輕女子的不易,才會将此物贈予她,是為了讓她能以男子的身份放心大膽的穿正常禦寒的衣物,住溫暖的客棧,而不是懷揣着錢财,卻隻能躲在破廟瑟瑟發抖。
人皮面具既已戴上,不到桃花島見到他,馮蘅絕不會再摘下,翌日便找了最近的村落換了身正常的薄襖和布靴,扔掉了乞丐裝,頂着這麼一張普普通通的臉,再加上她的小身闆,隻會認作是營養不良的鄉野小夥子,無論是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隻是換了一張臉,卻帶給她久違的安全感,終于可以安心趕路了。
“婆婆,我要兩個燒餅,咳咳……”
在破廟過夜雖未入睡但依舊難逃着涼,不過因禍得福啞了嗓子,一開口就是極粗的聲線,為她現在這張臉增添了可信度,隻是人暈乎乎的,反應力和動作較之往常遲鈍了些。
伸手拿出荷包付賬的時候,一時不察失手滾落了一塊銀錠,馮蘅很快彎腰撿了起來。
打包好幾日的幹糧和水袋,即使身體不适也立刻起身出發,小村莊地方太小找不到馬車,隻能先步行前往下一個城鎮再想辦法。
打定主意出村而去,馮蘅在田野上走了一路,也咳了一路,腳步漸漸虛浮,靠着吹來的冷風讓自己在暈沉中獲得片刻的清醒,她伸手用手背觸及額頭,感受到的是不同尋常的熱。
看來要發低燒了,這可不妙,眼下已經走到了杳無人煙的野外,往回走更是浪費時間,得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村鎮才能去買到藥。她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正巧此時視野内看到了樹叢之後的一條河,加快腳步上前去。
彎着腰望向河面時,水面倒映出的人臉依舊一副蠟黃之色,人皮面具遮住了不正常的暈紅,她需得洗個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一下,隻是這樣一來,人皮面具就必須得摘下。
正入神思考着的短短幾秒内,未曾察覺有一個隻手已經自後悄然伸向了自己的懷中,目标正是那個裝着她全部家當的荷包。
原來在燒餅攤不小心掉出銀錠子的時候,她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那人手法相當娴熟,顯然慣犯小偷,一路跟着馮蘅竟一點聲響都不曾發出,至于為什麼選在此刻動手,自然是眼下這有恃無恐的特殊環境了。
懷裡荷包墜實重量不見的那瞬間,她立刻警鈴大作清醒了過來,眼見一隻拿着她荷包的手正悄悄後縮,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那隻手,可身後人絲毫不懼,擡腳就将她踹進了面前的河水中。
河流冰冷,又流淌的急,馮蘅艱難露了頭往岸上望去,“罪魁禍首”正掂量着沉甸甸的荷包得意洋洋的俯視着在水中浮沉越飄越遠的她,就像在看一隻被命運無情碾壓的蝼蟻。
她現在的确是一隻蝼蟻。
沒有絲毫反抗能力,身體每個細胞冒着熱,河水卻冰冷刺骨,一熱一冷下,她難受的想吐,可吐又吐不出來,還在身體虛軟無力被河流裹挾時被迫喝了幾口帶着腥氣的水。
馮蘅沒有憤怒,沒有生氣,隻是覺得苦澀,隻是為自己感到悲哀。
好累。
隻是想見他而已,為何這麼難……自己已經拼命奔跑了,可還是好遠啊,隻可念想而不可及。
眼前天旋地轉,意識漸漸飄遠了,河流奔跑去往何處?若可以,能直接将她帶到桃花島嗎?
下遊處。
年輕的一男一女雙雙脫了靴子正欲下水捉魚去,少女眼尖瞧見了水面浮起的衣物布料,驚奇的指着那處叫道:“靖哥哥你看,那裡是不是有個人呀!”
她身邊的男子聞聲也順着望了過去,水面上起起伏伏的的确像個人的身體,當即立刻躍入水中朝着那處遊去,果然見一人浮在水上,不知是死是活,救人心切,手腳不停将他抱着遊回了岸上。
“蓉兒,你看看這人是否還活着?”
救回的人身體冰冷,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少女伸出食指抵去試探鼻息,雖微弱但還能感到一點點的呼吸。
“還有氣息。”
“既然還沒死,咱們便救救他吧。”
打定主意要救人的兩人偏偏都不會醫術,便商量着趕緊送回去找那人幫忙。
拖延不得,這人氣息相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郭靖扛着體型瘦小的他毫不費力,健步如飛回到小屋處,人還未進門,聲音就先響了起來。
“七公,您快來看看,此人是否還有救?”
正靠在門沿上喝酒等兩人回來做烤魚吃的洪七公慢悠悠的放下酒葫蘆,瞥向急得不行的郭靖,懶洋洋道:“叫你們去捕魚,你們怎麼還給帶回一個人?魚呢?我今晚烤魚可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