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見她表情一變,緊跟着補充道:“不止如此,連作者金庸本人也暗示過……”
“不會吧。”馮蘅終于喃喃道。
“是吧是吧,你也覺得難以接受對吧!”她繼續說道,“就算是作家本人暗示也不作數!作為讀者品不出來,我反正隻信真夫妻!”
馮蘅好笑的看着義憤填膺的她,就好像在笑她身為研究者卻在閱讀文本時如此情緒化。
“咱倆可是中文系的,學過文學接受理論呀,文學作品雖由作家創造,但價值和信息卻是由讀者來選擇和解釋的,在作品問世的那時起,作品就不再屬于作家一個人,而是屬于讀者的,”她急切的進一步問道,“你也看了原著,是否覺得黃藥師是真的愛上了他的女徒弟,而隻當妻子是替代品?”
馮蘅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被餘年引導着,去思考和尋找某種東西,但那感覺隻存在一瞬間,她沒有多想。
“我隻看了個開頭,未知全篇,哪能這麼快下結論。”
餘年一滞,歎了口氣,坐了回去,嘴裡自言自語着“慢慢來,不急”。
馮蘅這天将射雕全集都借了回去,沒有别的娛樂活動,就安安靜靜的看着書,自從餘年在她心裡埋下了問題的種子,她就在閱讀的過程中不由得帶上了尋找答案的動機。
黃藥師真的愛他的妻子嗎?
若愛妻子,怎麼會讓她在懷孕的時候默寫經書以至于難産死亡呢?可若是不愛妻子,又為何将自己困在島上十餘年不肯出島,更是早早鍛造了一艘花船要與妻子殉情。
作家雖然創作了一個故事,但解釋和理解的權力,的确在讀者手中。
愛與不愛,但看各人。
那麼她呢?她相信哪種?
這天晚上,馮蘅時隔一年多,終于做了夢。
很奇怪的一個夢,夢中有個人,但她看不清,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年齡幾許,全部都不得而知,那個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但隔着極厚的霧氣,遮了個嚴嚴實實。
這人會是她藏在心底的困惑嗎?
一周後,按時交給導師讀書筆記的馮蘅松了口氣,閑來無事又翻起了手邊的射雕全集。
餘年回來的時候将一杯奶茶放在她的書桌上,見她還在翻書,便問道:“你還沒看完呢?”
“看是看完了,不過囫囵吞棗,好多情節隻是翻過就算了。”
“那也算看完了!”她把椅子拉過來,坐在她面前,興奮的問道,“所以現在你的看法呢?”
馮蘅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想了想,如實回答:“我不知道,但是光憑讓妻子默寫經書而死就判斷他不愛她,我覺得可能武斷了點,這個馮蘅在桃花島住了那麼久,除了她的丈夫外,對其他弟子應該也有感情在,說不定她并非是為了讓丈夫重得經書或是消氣,而是為了那些徒弟們呢。”
餘年聽的眼睛一亮。
“至于她的丈夫為何不阻止,”她淡定喝了口奶茶,繼續說道,“也有可能是沒發現吧,她若想要瞞着偷偷默寫肯定能找到辦法。”
“說的對呀!說妻子不如經書重要的那些人完全忘了馮蘅是多聰明的一個人!”
馮蘅一挑眉,同名同姓,就像自己被誇了一般。
“歐陽修那句詞呢?你又是怎麼理解的?”
“這就更簡單了,”馮蘅悠然道,“這首詞背後有多種含義,誰說一定是愛慕外甥女?而且我查過資料了,這個傳聞原本就是歐陽修的政敵構陷他的,強加的不倫戀情,按照故事裡桃花島主的學識,不可能不知道,也自然不會如此輕易的用上這個編造的含義。”
餘年欣慰的笑着點頭:“不錯不錯,和我想的一樣,咱們做研究的就該秉持這樣嚴謹的治學态度!”
“隻是看個小說而已,哪裡能跟治學扯上關系,”她失笑,随後又說道,“不過我是看出來了,你的确是這夫妻倆的CP粉。”
“那當然啦,不過你不也是嗎?”
“我嗎?”
“讀者接受理論,你的回答已經表明了,你也認為黃藥師深愛着馮蘅不是嗎?或者說,你潛意識裡希望他深愛着她。”她笑着看着她,眼神卻很笃定。
馮蘅眨了眨眼,心裡升起某種朦胧而奇怪的念頭,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隻是說出我的猜測而已,不是下結論,再說,我這一遍讀的粗糙,很多地方都沒細看呢。”
“那你多看幾遍,祝你早日找到答案。”餘年意味深長的說道。
答案?
可她連自己真正想要探索的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晚學校籃球館正在舉行校際籃球比賽,餘年硬是拉着馮蘅早早的去占座看比賽,她對運動是絲毫不感興趣的,其實餘年也不感興趣,但她對運動系帥哥感興趣,她便隻好陪同。
熱火朝天的籃球賽,滿目的荷爾蒙,她卻看的直打呵欠,的确有帥哥不假,但也激不起她内心的一點點波瀾。比賽結束,勝者隊伍和觀衆席都在歡呼雀躍的慶祝,她已是坐不住有點想回去休息了。
忽然聽見觀衆席爆發一陣起哄聲,她好奇的望過去,原來是一個隊員因赢比賽正激動的親吻場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