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雖成親不足一年,可算上“戀愛”加上暧昧的時間,卻也有好幾年了,如今都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了。可問題來了,這麼久了,雖他主動坦露心聲告白了很多次,可她卻總是一副心照不宣,羞于多言的模樣,次次感情進展都是他強硬在前,她糾結後承認答應,至今都未曾明确有過“心悅”、“喜歡”、“愛”之類的表達,更不知道她是何時才對自己傾心的。
昨晚他不依不撓一定要聽到她親口所說,就為了這個,折騰糾纏的她睡不了覺。
幼稚!可她也是個幼稚性格,硬要她說,就偏不說。
而此刻她松口了。
“哦?阿蘅現在願意回答了?”黃藥師挑眉反問道。
馮蘅沒說話,就近拿起毛筆,懶得另找紙了,就近在正好攤開的扉頁空白一面落筆寫就起來,一筆一劃,緊貼着她肩窩上的黃藥師都能瞧見。
【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笑着放下毛筆,她扭動着身體轉過去,卻見他哭笑不得的表情。
“亂用詩句!”
她狡猾一笑:“诶?島主大人此言差矣,詩詞作品解讀角度多樣,像後來人多認為歐陽修的這首《望江南》是隐含了他愛上自己年幼外甥女的心思,有違背倫理之嫌,可也能認為是他借此懷念逝去的美好時光,純粹抒發時光荏苒不再回的憂思,不是麼?若還想深挖,或許答案無窮無盡……”
就像他們方才論辯的議題一樣,無論是黃藥師還是孟子,所要表達的東西,和後世需要解釋分析的東西,都藏在文字表象的下面,不可輕易捉摸。
“那阿蘅想要引用的是哪種意思呢?”
“世人品鑒詩詞總要了解其背後的故事,隻認其深意,可我偏不,偏要使其表意!”她扭過身子,跨坐在他的腿上,正面對他甜甜一笑,雙手挂在他的脖頸上,而後傾下身子,靠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我借這句想表達的是:我對島主大人……一見鐘情。”
無需擡頭就可猜到他此刻的愕然神情,因為她已然看清他耳根子泛了紅。
馮蘅從來都是行動上的巨人,言語上的矮子,雖然常常做出這時代女子不敢做出的大膽親密動作,可羞于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情感,總要含蓄再三迂回着才能說出口。黃藥師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她,也習慣了自己收獲不了她直白坦露的心聲。
但現在,她說,她對他一見鐘情。
很顯然,這種直接的告白,對他的刺激不亞于除夕夜那晚的主動親吻,而這就是情話的殺傷力,有時比身體上的親密接觸更為撩人。
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馮蘅趴在他肩上咯咯笑個不停。黃藥師終是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她“調戲”了,而且還報了方才論辯的仇,握在她腰上的手使力令她稍稍遠離,讓她坐直身子與自己四目相對。
她可一點兒都不怕,笑意未泯道:“島主大人對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雖是想要借此一報論辯慘敗之仇,可馮蘅沒有說謊,的确是一見鐘情。隻不過,并非是在書房被質問的“初見”,那時自己沒敢直視他,後來又哭花了眼,隻能算是什麼都沒看清的“初遇”,等到自己被他治好了,身體舒暢,心情尚佳,再見他時,兩人之間的身份差異被消磨了不少,沒了初遇時劍拔弩張的危險氣氛,反而能平等的交流,靈魂的距離仿佛也随之靠近。她便是那時對他自然而然的心生好感。
他眼中的柔情蜜意幾乎要滿溢了出來,握起她的手掌,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心跳的頻率因此而傳到了她的心裡。
原本調笑着的她,漸漸被内心喜悅湧上而流露的幸福微笑而代替。所以她換了個問題。
“同樣的問題,島主大人的答案呢?”
黃藥師視線落在了桌面上那墨色濃郁的扉頁上,短短十二個字,隻從字迹上看,已分辨不出是誰所寫,可融為一體的又何止是兩人的字迹。
“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他隻是念了一遍,可馮蘅也臉紅了,不止臉紅了,身體也紅了。
“哎呀,不準抄我的答案,況且,我不信,”她紅着臉,卻用鼻腔哼了一聲,“初次見面某人冷漠的對我嚴聲厲語的質問場景,我可沒忘。”
黃藥師沒有反駁,伸手細緻摩挲着她被熱氣氤氲的臉頰。
“阿蘅怎知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呢?”
“嗯?”
他沒有解釋,也不打算告訴她,但眼前已緩緩浮現出記憶中珍藏許久的一幕。
漫天桃色的花樹下,有一位沉睡的少女,雖身着怪異服裝,可擁有着最為純潔美好的恬靜睡顔……就像畫中添人一般突然的出現,卻一點也不顯突兀,好像這片桃林因她的到來而點上了靈魂的一筆。
——讓他在那一瞬間,似能感受到天意和命運。
……
“呀!我怎麼寫在《九陰真經》上了?幸好隻是空白扉頁,要不還是撕下來吧?”
“不必,正好我每日翻閱的時候重溫一遍阿蘅的表白。”
“你——?那我便更要撕了!”